當前位置:才華齋>文藝>影視戲劇>

從秦腔說中國戲曲的起源

影視戲劇 閱讀(2.92W)

外國學者波爾在《支那事物》中說:“中國劇的理想完全是希拉(希臘)的,其面目、歌曲、音樂、科白、齙頭、動作都是希拉(希臘)的……中國劇的思想是外國的,只有情節和語言是中國的而已。”主張“梵劇輸入中國”說的鄭振鐸在《插圖本中國文學史》中引用這段文字後,認為“如將‘希臘’一語改為‘印度的’似更為妥當”。

從秦腔說中國戲曲的起源

不過,我們認為,中國傳統戲曲發萌於原始時代的本土、成型於秦聲(秦腔),而並非來自什麼希臘與印度。

  中國古代歌舞、音樂均為本土創造

中國歌舞,由來甚久。1973年,考古人員清理青海大通縣孫家一座新石器時代“馬家窯型墓葬”時,出土了一隻繪有舞蹈紋飾的彩陶盆。陶盆內壁上部,均勻地畫著三組原始人類的舞姿。每組5人,人人頭垂髮辮、腰繫獸皮,正挽手應節起舞。這種集體舞蹈,不打節拍、沒有音樂伴奏,是無法形成藝術節奏的。原始時代的舜說:“詩言志,歌永言,聲依永,律和聲。八音克諧,無相奪倫,神人以和。”夔答:“予擊石拊石,百獸率舞。”可見,早在原始時代,中國已將詩(有韻而可吟誦)、歌(以聲腔唱)、音樂(擊磬)、舞蹈(化妝表演)四種藝術形式結合為一體,並有演出行動的組織者(樂官夔)。

再看傳說“伏羲作琴”、“女媧作笙簧”、黃帝以“夔皮為鼓”、“伊耆氏蕢桴土鼓”、堯臣“無句作磬”,堯時《擊壤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力與我何有哉!”以及古代典籍中的記載“舜作五絃之琴、歌南風之詩而天下治”、“舜作簫,其形參差,以象鳳翼”。還有,原始時代的“壎”,已發掘出土。另外,在河南舞陽賈湖遺址發掘出土的30多支擷取仙鶴(丹頂鶴)尺骨(翅骨)而製成的骨笛,迄今已有7800——9000年的歷史。從以上列舉的這些,我們可以肯定地推斷,中國古代音樂為本土創造。

  巫覡、儺儀孕育中國戲曲

遠古歌舞“神人以和”,其中必有交通人神的“巫覡”做媒介(聯絡者)。“巫,祝也,女能使無形,以舞降神者也。”(許慎《說文解字》)巫覡“亊無形”、“亊神明”,採取歌舞表演“降神”、“娛神”的原始藝術形式。先秦驅鬼除疫的'“儺儀”,歲末歡慶豐收、酬謝神祗的“蜡祭”,均有由巫覡裝扮角色、表演簡單故亊情節的歌舞。“周人儺,九門磔禳,以畢春氣。”(《呂氏春秋》);“《周禮》有大儺,漢儀有侲子,要之雖原始於黃帝,而大抵周之舊制也。周官歲終,命方相氏率百隸索室驅疫以遂之,則驅儺之始也。”(《亊物紀原》);“方相氏掌蒙獸皮,黃金四目,玄衣朱裳,執戈揚盾,帥百隸而時儺,以索室毆疫。”(《周禮》),可見,方相氏即巫師之職業的首領,驅儺有節令、服飾、化妝、道具、歌唱、音樂、舞蹈等,均有戲曲性質的習俗規制。

  秦腔基本板腔流傳二千餘年

韓娥雍門鬻歌故亊雲:“昔韓娥東之齊,匱糧,過雍門,鬻歌假食。既去,而餘音繞樑,三日不絕。左右以其人弗去。過逆旅,逆旅人辱之,韓娥因曼聲哀哭。一里老幼,悲愁垂涕相對,三日不食。遽而追之。娥還,復為曼聲長歌。一里老幼,喜躍抃舞,弗能自禁,忘向之悲也。乃厚賂發之。”(《列子·湯問》)韓娥向東往齊國去,經過秦都(雍)的大門,用賣唱謀食。春秋時,秦德公都雍,在今鳳翔縣;秦獻公遷都櫟邑、秦孝公遷都咸陽,由於秦行“兩都之制”,仍稱宗廟之地“雍”為都城。韓娥唱的歌,當即秦之聲。能唱得餘音繞樑,三日不絕,可見其聲腔韻味之美。

“秦之聲”的聲腔特點,由《薛譚學謳》(見《列子·湯問》)的記載也能得到證明:“薛譚學謳(唱歌)於秦青,未窮青之技,自謂盡之,遂辭歸(辭別回家)。秦青弗止,餞(擺酒送行)於街衢,撫節悲歌,聲振林木,響遏(阻擋)行雲。薛譚乃謝(道歉)求返,終身不敢言歸。”秦青、薛譚唱的“秦謳”,照李斯的記載,即慷慨悲壯的“秦之聲”。

秦腔為板腔體戲曲。這種板式變化體,包括基本板式、附屬板式和各種腔調。秦腔至今承襲了先秦韓娥賣唱時的兩種基本聲腔,一種是歡音,表演喜悅、歡快情感(“喜歡抃舞”),猶如韓娥唱“秦之聲”的“曼聲長歌”;一種是苦音,表演悲憤、悽婉的感情(“悲歌泣涕”),猶如韓娥唱“秦之聲”的“曼聲哀哭”。

當代秦腔仍然繼承、保留了先秦和秦代“秦之聲”方言、民歌基因——“歌嗚嗚快耳目”的聲腔特色。秦腔唱腔分板路與花腔(彩腔)兩種。基本板路(即板式唱腔),包括慢板、二六板、代(帶)板、起板(二倒板)、滾板、尖(箭)板等6種形式,均以“真嗓”歌唱;花腔(彩腔),俗稱二音子,音高8度,多用於戲中人物情感蕩氣迴腸、不能自已和劇情跌宕突變之處。花腔分慢板、二倒板、代板、墊板四類,均從“假嗓”歌唱。板路與花腔均襲“長歌”(歡音)、“哀哭”(苦音)這兩種“秦之聲”的遺音規制。這種傳承兩千多年的聲腔戲曲習俗,在中國戲曲史和世界戲曲史上堪稱絕無僅有的“活化石”。

  秦腔並非胚胎於胡亥、高漸離

對中國戲曲起源於秦聲,清代楊靜亭“遷功移績”於秦二世,他說:“戲即肇始於儺與歌斯二者。及秦二世胡亥演為詞場,譜以管絃,歌舞之風由茲益盛。後世遂號為秦腔,俗稱梆子腔。”(《都門紀略》),清末的穆辰公推測,秦人仿效“高漸離之悲歌”:“漸離既死,秦人慕其為人,效其言者多,於是成為國俗。今之為梆子、為秦腔者,即所謂秦聲也。後世秦腔,胚胎於此。

秦聲在秦統一全國前後已經蜚聲六國,秦二世在位不足三年,豈能獨擅此功?至於說秦人仿效“高漸離之悲歌”,是無歷史依據的,亦不合民俗傳承規律。“燕趙悲歌”豈能成為秦代“國俗”?但是,清人將儺戲與民歌視為秦聲、秦腔本源,卻是可取的。

總之,秦代秦之聲、三秦秦之聲,屬於中國本地戲曲,與希臘、印度“不搭界”。我們應該以秦聲作為秦腔肇始、以漢武帝時代的《東海黃公》作為秦腔、也作為中國戲曲成型的斷代標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