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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經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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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裡的人家住得比較散,很少有毗連的,即便是鄰居,倆家都會建有各自的圍牆,而圍牆與圍牆之間自然變成了小巷。

小巷經典散文

我們村子是依山而建的,所以各家各戶的房子一排一排的,層次感很強,從遠處看,後面的人家就是前面人家的二樓或者是三樓,一到山花遍野的時候,有時會產生空中花園的幻覺。

那時的我們是沒有心思去審美的,總是置身於小巷之內,嬉戲著各自的童年。

圍牆都是用石料建的,也就是開春的時候從山上開採出一個塘口,剔出浮土,便是滿滿的石料了,那是石塘。誰家動的手,石塘就是誰家的,反正山上有的是石頭。然後只要使用少許的火藥將其炸開,便是隨處可見的石塊,再找一個運載工具,將石塊堆好,人在前面用一個麻繩揹著往,石堆就可以前行。由於是下山路,所以也不怎麼費力,旋即就來到了家門口了。

那個工具具體叫什麼名字我現在說不出來,形狀很簡單,是一個用四根粗大的木料做成的長方形的方框。底下很平,為的是和地面的摩擦力小,人在前面拉起來也不費力。由於世代都是以同樣的方式來完成運載的,所以,從山上到每家每戶都有了天然的軌道。

每到需要上山採石的時候,父親便會在那條軌道上撒上青草,使得軌道很平坦,也還保持著大體彷彿的坡度,此外在堆放石頭的時候,將前面堆得少一些,後面的重一些,他在前面只用手一抖,石堆便動了起來,人甚至都可以站在一邊或跟在後面,石堆就會自己行進到自己的門口。

我們在邊上看著是如痴如醉,甚至想加入石堆,領略這風馳電掣般的感覺,但是顯然通不過,因為,那裡面暗含著危險。

石頭進家之後,父親便開始了一個人的戰鬥。我時常懷念我們的那個村落,我一直驚訝於村裡的青壯年勞力好像都是石匠、瓦匠似的,什麼採石、砌牆的全部都是自己忙活,就像我家蓋房子的時候,好像父親一個人就能搞定,事實上也應該就是他一個人搞定的.。在經過一個春天之後,我家的後院就被高大結實的石頭圍牆包裹住了。

我家是這樣,人家也是這樣。我曾經疑惑過,都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狀況,幹嘛要建圍牆呢?後來明白了,原來是防範野狼還有狐狸!

自打我記事之後,就只看見過一次狼,距離還比較遠,而狐狸幾乎就沒有再見過。現在對孩子說這些動物,他們卻總是聯絡一些讀物來推測這些動物,比如狐狸自然都是聰慧的,而狼也成了團結的代名詞。這些將被定性,可能延續到我們的後人,而顯然實際的情況未必是這樣,父親說他就親眼見過狐狸在月亮下跪拜的虔誠,而我的舅爺爺的一隻眼就是被狼傷害的,不是我外婆手快,他早已不再人世了,這是狼的凶殘!

沒有見過狐狸,卻也時常聽說過狐狸進入人家的雞籠吃雞的,所以圍牆的防範是必要的。至少早那個時候,這些動物比人更加凶殘。

防住了動物卻也隔離了我們的玩伴,不似原先的敞亮,端著飯碗就走到了一起。現在都是吃過飯之後,我在圍牆裡吆喝一聲,那邊立馬就有呼應,我們的交匯地點就在小巷內。

小巷不長,二十來米的樣子,就是我們房子的側面長度加上圍牆一邊的長度,小巷的這頭是寬寬的泥石路,因為兩邊沒有了高牆的陪襯自然不能算在小巷之內,而另一端則又是一個長長的石階,那是到後一排人家的必經之路,所以這個小巷實際上左右的兩家加上後面的一家三家夾擊出來的,這三家又因為這天然的小巷的存在而若即若離地聯絡在一起。

小巷的地面也是天然的,有泥土也有碎石,坑坑窪窪的,一邊還有一條小水溝,水溝裡常年流著溪水。那是因為山上好像總有著流不完的水似的,夏天有時水量還很大,能把真個小巷都淹沒了,我們倒是舒心地很,正好可以赤腳在裡面肆意地淌著。大人問我們在幹什麼,我們振振有辭地說,那是在捉魚,能把他們的大牙給笑掉了。

我現在有時喜歡赤腳在鵝卵石上步走,引來許多人的好奇。妻子會說我有辱斯文,我才不理會他們,下里巴人沒什麼不好,我的樂趣我知道。不過我把腳抬起來仔細瞅瞅,我的腳底板的確比一般人厚實,即便是走在細石子上,我都覺得是在按摩,而不像他們動輒會發出慘烈的尖叫。

我和以阿三為主的玩伴們在小巷裡創造著各種新鮮的遊戲:有時會在門口的柿樹上摘下幾個青柿子,往小巷邊上的水溝裡一埋,到了第二天掏出來,在水裡洗洗或在衣服上擦擦就能吃;還有就是從山上的竹林裡砍一些小青竹,按照竹節鋸成很多段,然後在水溝裡用稀泥做成許多攔水壩,把這些竹筒埋在水壩的底部,變成了小水泵——我們叫做打水機,這樣就能改變水路,我們想讓他往哪兒流,它就會往哪兒流,體驗著大禹治水的樂趣,也最終會把小巷變成了縱橫交錯的水道;至於缺水的時節,比如冬天我們就利用小巷內的碎石片在那兒搭建小屋,石料為主,至於木料只要在邊上的樹枝上隨便折幾根,就可以當作椽子和立柱,上面再鋪上一層草,一間別致的小屋應運而生,我們開始安排著這間草屋將來留給誰用來結婚,過後便又是一陣打鬧。

小巷內的遊戲還有很多,不過記憶已經模糊了不少,也就很難說全了,不過總是滿滿的快樂

稍許長大一些的時候,我們開始爬樹了,也會利用著這些樹木而登上牆頭,玩一些相對刺激的遊戲。最厲害的當屬“打槍”了,找一節小青竹,截成兩小段,在竹筒的兩端塞上山上的小野果,然後用一根筷子稍作加工,抵住一端,左手持住竹筒,右手一用力,那筷子自然推動著前面的果子將另一端的果子彈射出去,果子出膛的時候會發出“啪啦”一聲響,那要是射到別人的頭上,立馬就能鼓出一個大包。於是後續的工作又來了,在玩這個遊戲的時候,我們索性就用竹葉變成一個圓圈套在頭上,像電影中的戰士,既威猛,還能起防身的作用。

這樣刺激的遊戲大人是絕對不允許的,所以即便是吃了虧,也是打死都不說的,還得替對方瞞著,所以那時額頭上的包不是蚊蟲叮咬的就是不小心碰到了什麼。不過好像那時的大人不想像我們現在這般細心,不太留意我們的這些劣績,所以好像並沒有露餡。

我們的個子在長高,牆頭越來越矮,小巷也就越來越短了。兩旁的樹木也還是春天發芽夏天開花秋天結果冬天凋落著,家中的父母在集鎮上做活,兒時的玩伴紛紛外出,唯獨我依然留在家鄉教育著下一代這些繼續戲水玩“槍”的孩子。小巷成了我的自留地,每到晚上,我會走出家門,徘徊在這窄窄的小巷,有意無意地踢幾下小石塊,漫無邊際地遐想著,遐想中有自己的境遇,玩伴的現狀以及遠方的同學和另外一些依然佔據著自己記憶的人,那時,月色如瀑,夜涼如水。

終於又一次我還是讓小巷熱鬧了一回。我週六閒著在家,忽然一個同學來了,我是不會燒煮的,另外在山裡也買不到什麼菜,我就盯上了散養在院落裡的公雞母雞。我想何不捉上一隻雞,讓別人幫我燒熟了不就可以了嗎?我們說幹就幹,一時間院內可真是雞飛狗跳,兩個笨拙的國小教師生生逮不住一隻雞。我那同學看到了圍牆,想到了巷子,就對我說:“我在院子裡把雞往圍牆的洞口方向趕,這些雞勢必往外鑽,你到巷子裡的外洞口堵著,怎麼著也能逮一隻啊!”。事情完全按照他的預設在發展,我弓著腰蹲守在小巷內,一隻只雞魚貫而出,他在裡面老問我有沒有逮著,譴責我的笨拙,懷疑我的誠意,我實在熬不住了,整個身體趴在雞身上,大功告成。那時,我一身雞毛,巷內飛花滿地。可憐的還有那些走出小巷並沒有讓我們逮住的公雞母雞,在外流落了好幾天才陸陸續續回到了我的家裡。

那天中午,我倆面對一盤香噴噴的母雞,大口地喝著酒,年輕的率性與真誠完全傾瀉。

那樣的場景至今難忘,難忘的還有那古老的房屋,斑駁的牆面和側面沉默的小巷,當我最後一次站在小巷的時候,我忽然想端起酒杯,對著這即將逝去的一切,輕輕地問一句:能飲一杯無?可是連回聲都沒有。

時過境遷,老屋不再了,村莊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規模龐大的水泥廠,山上的石料成為他們掙錢的工具。在鱗次櫛比的廠房中間,我們找不著回家的路。

偶爾,我和兒時的玩伴會見面,和當初的同學也有交流,吃吃喝喝也算是家常便飯,可很多時候覺得是在應付,是在消磨時間。有些失去的東西註定是回不來的,我們只有目送著他們的歸去。

我的孩子逐漸長大,在四角的天空下,他只能成天泡在題海與遊戲中,也彷佛有著做不完的作業和玩不盡的遊戲。看著他總是一個人的身影,我時常覺得,在鋼筋混凝土的森林裡,他的童年缺少了一份那個小巷獨有的喧鬧或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