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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經·采薇賞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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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是一首寫一位被遣戍邊的兵士從出征到回家的詩歌。以下是詩經·采薇賞析,歡迎閱讀。

詩經·采薇賞析

采薇

作者:佚名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 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啟居,玁狁之故。 玁(xiǎn)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歸曰歸,心亦憂止。 憂心烈烈,載飢載渴。我戍未定,靡使歸聘。

采薇采薇,薇亦剛止。曰歸曰歸,歲亦陽止。 王事靡盬,不遑啟處。憂心孔疚,我行不來! 盬(gǔ)

彼爾維何?維常之華。彼路斯何?君子之車。 戎車既駕,四牡業業。豈敢定居?一月三捷。

駕彼四牡,四牡騤騤。君子所依,小人所腓。 四牡翼翼,象弭魚服。豈不日戒?玁狁孔棘!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行道遲遲,載渴載飢。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一、《采薇》一詩見於《詩經·小雅》,入選蘇教版高中語文新課程必修一。

一般認為,此詩採用起興、重章疊唱之法,表現普通士兵在離鄉出征的歲月裡的艱苦生活和內心傷痛,字裡行間表達了對戰爭的不滿和對故鄉的思念。這裡,我們首先要注意,對一篇文章思想內涵和藝術特色的理解可有不同層次,陸機在《文賦》裡說“言象意”三個層次,其實“意”又可裂變為表層之意和深層之意。表層之意是“知其然”,而深層之意是“知其所以然”。上述對《采薇》的一般理解,從表層之意來解讀大體沒錯,但從深層之意來驗證,卻還有許多疑問未能通釋:

1、“采薇”乃是一種起興之法,起興並非空穴來風,而是一種有規則的暗示,為何獨以“采薇”起興而非其他,有沒有深意?

2、我們知道在中國古典文學中,“家”和“鄉”是兩個概念。“靡室靡家”和思念故鄉等同嗎?

3、“靡使歸聘”“我行不來”,譯為“沒有辦法讓人探問家中”“無人慰問”,戰事如此緊急,成天還想著“探問家中”,這現實嗎?“王事靡盬”,竟然“無人慰問”?是想著家裡人來慰問嗎?

4、從“薇”到“華”,轉而起興,有何內在聯絡?

5、第一個“載飢載渴”尚可理解,篇末“載渴載飢”則令人莫名其妙了。

6、“楊柳依依”,一切景語皆情語,暗傳什麼情感?

7、首三章皆有“憂”,作者“憂”什麼呢,究竟是什麼有這麼大的力量,讓作者如此牽掛?篇末作者回來了,又為什麼說“莫知我哀”,快見著故鄉了還“哀”什麼呢?以下筆者嘗試言之。

二、“采薇”之意實乃相思之舉。我們採用《詩經·召南·草蟲》一詩佐證之:

陟彼南山,言採其薇。未見君子,我心傷悲。亦既見止,亦既觀止,我心則夷。

《毛序》說是“大夫妻能以禮自防也”(《毛詩正義》)。歐陽修解:“召南之大夫出而行役,妻留在家。”(《詩本義》)朱熹認為:“南國被文化之化,諸侯大夫行役在外,其妻獨居,感時物之變,而思其君子如此。”(《詩集傳》)由此可見,以“采薇”起興,實言作者行役在外而思家中之婦也,而且由“薇亦作、柔、剛止”還可勾畫出思念的情感軌跡。

“靡室靡家”言家中並無配偶。家者,有妻方為“家”;室者,有子才為“室”。無妻則無子,無家則無室。因此“靡室靡家”,在根本意義上不是思念故鄉,而是希望回家娶妻生子,過太平日子。依此,“靡使歸聘”應當釋為“沒有人讓我回去談婚論嫁”,言外之意是如果能回去,自然有人與之完婚,說明有人在等他,這個人就是作者邊采薇邊憂思的戀人。正因為“靡使歸聘”,再加上“我戍未定”(教材此譯“我們駐守的地方不固定”,不妥,因為戰線再長,相應的部隊要有相對固定的鎮守地方,故較為妥當的譯法是“我們駐守的時期不知道有多久”),才會“我行不來”,此句按事情發展的前後邏輯,應當釋為“我出去打一仗可能就回不來了(永遠也成不了親了)”。

為什麼會“我行不來”?“彼爾維何”“駕彼四牡”兩章極狀戰爭激烈之場面,從“一月三捷”“豈不日戒”可以看出戰事之急,更可反襯出作者說這句話時的悲壯之情,同時也補述了“我戍未定”“不遑啟居、處”。一此一彼,第四、五兩章與首三章在內容和形式上的聯絡都非常順暢了。

正因為以上三點,作者之“憂”才會由弱到強,以至於“痛”(“疚”),戰爭耽誤了他的終身大事啊,而且更重要的是家裡可能還有一位妙齡女子在痴痴地等他回來!不信再看:從“薇”到“華”除了一種上述的插敘之妙外,還有深意。《詩經·常棣》曰:

常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兄弟既具,和樂且孺。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宜爾室家,樂爾妻孥。是究是圖,亶其然乎。

如果說作者此處借“采薇”起興還是比較含蓄地談論男女之事,那麼“彼”處借“維常之花”再起興則是放聲吶喊了。作者將壓抑的情懷,化為對敵人的仇恨,在戰場上“一月三捷”,更表明了他從“憂”到“恨”了。

前一個“載渴載飢”,可能出於戰事而無暇顧及;後一個“載飢載渴”,則是一種心理反應了。什麼心理反應?作者現在的角色是怎樣的?是一個退役的軍人,固然不錯。然而,他更是一個追求“君子”高儀的人,他無愧於保家衛國的戰爭。雖說幾十年(?)的戰事告一段落,離家的路也越來越近,但思鄉之情從那時還帶有一絲希望到現在完全化為泡影,青春已經逝去,心中的愛也成為遙遠的迴響,從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到現在的中年人?老年人?年輕時盼望返鄉,“年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走在還鄉的路上,即使不飢不渴,可心靈的震顫與情感的滄桑誰與言說,又怎能說盡?

最令人斷腸之處乃是“楊柳依依”。作者走在當初奔赴戰場的那條路上,當年“楊柳依依”,楊柳為什麼會依依,柳者留也,因為有人依依啊,這人是誰?——就是作者開篇所“憂”之人啊!如今此人安在,在又怎樣?“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狂風落盡深紅色,綠葉成蔭子滿枝。”當年百花盛開,如今萬木枯榮,面對霏霏雨雪,作者心如堅冰,內心再也不是“憂”所能言,而是化為一江春水也無法傳達的“傷悲”“哀”了。——“我心傷悲,莫知我哀。”這個“哀”從縱的.方面說,作者彷彿穿梭於歷史的隧洞中,感受歲月的滄桑和人世的輪迴,一切經歷如影隨形一齊湧上心頭。從橫的方面說,作者既有擺脫戰爭的幸運,又有厭惡戰爭的抱怨;既有思鄉的迫切,又有歸家的失魄;既有落葉歸根的夙願,又有淒涼的無奈:作者即將要到達的地方,不是一個可以棲風擋雨的港灣,而是一個沒有妻、沒有子的故鄉啊。

綜上所述,《采薇》一詩表達的是在保家衛國與成家立業之間激盪的“憂-恨-哀”的故園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