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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美散文:豆腐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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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樹村的溝溝坎坎,角角落落都種滿了苦槐樹,槐樹村因此得名。

優美散文:豆腐緣

"割--豆腐!"賣豆腐的庫哥只要走到槐樹村東頭的那棵大苦槐樹下就吼上一嗓子。那聲音猶如一隻山鷹飛上了藍天,俯衝盤旋著,高亢而起伏跌宕,村裡的每個人都聽得見。

這時候,秀嫂也從家裡走出來。她齊耳短髮,那眉毛彎彎的,柳葉似的,眼睛亮亮的,星星一般。見割豆腐的人多,她就在一邊默默站著等待。庫哥稱了秀嫂的黃豆之後稱豆腐,末了再搭上一塊。秀嫂說,算了,算了。小本生意,掙個錢不容易。

庫哥說,咱大地出的,自己磨的,值啥?

庫哥堅持要搭,秀嫂不讓。

就這樣爭執著,兩個人的手無意中碰到了一塊時,秀嫂就低下了頭,之後便溫柔地瞅庫哥一眼,那神情猶如一首詩,朦朦朧攏,飄飄渺渺......

見到遠處有人來時,秀嫂才拿上豆腐匆匆離去。

庫哥就注視著她苗條婀娜的身影呆呆出神。

庫,你爹走得早......你是老大哥,家中的大事小事可都指望你了。望著娘嚥氣前瘦削憔悴的.面容,庫哥默默地點了點頭。那年,他還不到二十歲,心裡裝著父母的囑託到陝西賣瓦盆掙錢養家餬口。等到把三個弟弟的婚事操辦完畢,庫哥早已錯過了訂婚的年齡。

秀嫂的丈夫五年前因車禍身亡,撇下兩男一女。麥忙秋收,雖說有親戚幫忙接濟,可一個女人家還免不了作難。於是,有好心人從中牽線,庫哥就招贅到了秀嫂家,撐起這個門戶。

兩個人互相體貼,知冷知熱,相濡以沫。"叔,叔--"庫哥從早到晚磨豆腐,身子骨累得簡直要散架,然而,只要一聽到秀嫂的那兩兒一女長一聲短一聲的親切呼喚,那心便像吃了蜜一樣甜。親的打不斷,不親續不上,那孩子畢竟不是自己的骨血。眼下自己還能幹,要是到了六十或七十以後,臥床不起咋辦?到了夜深人靜時,他便不由地想開了心事。秀嫂看出來了,就算著日子和庫哥耕耘,想再生個胖胖的兒子。可是兩年多了,還是顆粒不收。秀嫂說,咱去抱養一個吧?我情願受點累,養大了你身邊也好有個人照應。

算了,多抱個孩子多個負擔。眼前的三個只要待得好,怕啥?石頭也會焐熱,貓狗還識溫存哩。秀嫂點破了這層窗戶紙,庫哥倒有點不好意思了。

秀嫂的眼眶也潮了。咱活著在一起,百年後也埋在......

庫哥知道秀嫂想說什麼,連忙打斷她的話:你,別說。那樣我還能對得起地下的大哥嗎?

光陰似箭。轉眼間,庫哥來到槐樹村已經十年過去了。他和秀嫂用磨豆腐,種莊稼掙的錢蓋了房,給兩個兒子都娶了媳婦,又有了孫子,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天有不測風雲。那天秀嫂去趕集,被一輛摩托給撞了,連忙往醫院送,搶救了兩個小時後還是嚥了氣。庫哥哭成了淚人。一夜之間,他顯得蒼老多了,滿頭白髮像落了一層霜似的。他把秀嫂送到地裡,又親自往墳頭上添了幾杴新土。回到家,庫哥把自己的鋪蓋捲兒包好,背上鋪蓋要走時,卻被兩兒一女攔住了。叔,是嫌俺待你不好?

不是。

那因為啥?

是你們都成家立業了,我也算了結一樁心事......

爹,你不能走。你這一走,俺都成了啥人了?你就忍心讓街坊鄰居搗斷俺的脊樑筋不是?

庫哥還是執意要走,

兩兒一女都"撲通、撲通"跪在地上,把"叔"的稱呼改成了"爹"。

幾個人跪在地上不起來,直到庫哥答應留下來。

好人好報。後來庫哥腦出血,成了植物人,兩兒一女床前床後,端吃端喝伺候了八年。去世的時候,又披麻戴孝把他送到墳上,和秀嫂合葬在一起,還特意在墳頭栽了一棵苦槐樹。

有一年清明節,我回家掃墓,見墳頭的那棵苦槐樹已經合抱粗了,枝幹斑斑駁駁,橢園形的葉兒飄綠舞翠,米粒似的槐花散發出濃郁的芬芳......

這個故事是本家的一個爺爺告訴我的,末尾,他問,你知道秀嫂是誰嗎?

我說,不知道。

他哈哈大笑,真是傻瓜,她是你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