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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黃昏起飛 讀後感

校園 閱讀(3.06W)

喜歡羽戈的《從黃昏起飛》一書的書名。人類都有飛翔的夢想,自從美國人 發明了飛機,人們便可以飛上天。人生實則如此,能起飛的人生是精彩的。但我以為,不必清晨起飛,也不用午後起飛,黃昏時分起飛的人生照樣是美麗的。

從黃昏起飛 讀後感

早晚都要起飛,早飛起來的人飛的高度可能有限;晚飛起來的人飛的高度或許更高。人們都講三十而立,我倒不以為然,我更希望把人生看作是一個完整的過程。不所謂立還是不立,不所謂成功還是失敗,最重要的就是一直有超越之前的那個自己。

清晨起飛太冷,正午起飛太熱,黃昏起飛則適宜。黃昏時分便是接近於生命的後半段,之前的疑惑早已消失,可以毫無顧忌地飛得更高,更遠。黃昏時段的飛行,有了霞光的映襯,更讓人心潮澎湃,之前走過的點點滴滴亦會得到昇華。從黃昏起飛沒有那樣的功利,不用急於證明給別人看,這實在是浪費時間之事。當你持續不斷地做你願意做的事情,直到黃昏時分,自然而然的將是起飛之時。

從黃昏起飛也好,從黃昏騰飛也罷,目的達到了,且更有高度。

2.

現在看來,大一的我心智何等不成熟——將來看現在想來也如此——和對於入黨英語等級考試之類主流活動的“不作為”對應的是,我如何不冷靜地聽著何-勇的《垃圾撤“有人減肥有人餓死沒糧”,聽著《鐘鼓樓》“是誰出題這麼的難啊,到處都是正確答案”,又是如何安靜下來,流連在學校的音像店,書店,為自己營造一個精神烏托邦。那個時候,學校還有兩家賣CD的音像店,我還在系裡一位玩樂隊的學長那裡買到過涅磐的打口,他也毫不吝惜把幾張原盤借我拷貝。有一家叫做“竹風”的只經營人文類圖書的書店是我們美術老師推薦給我的,現在這家書店早已因慘淡經營而轉讓,另一家楓林晚也已搬遷,倖存的席殊成了現在我唯一常去的地方。

行走在這樣滿天遍地招貼著減肥藥,雜牌化妝品,交友約會,日韓語學習班,公務員試題等等廣告的校園裡,穿過火爆而戒備森嚴的四六級考場和冷寂幽暗的西文圖書館,我以為這一切存在即合理,但卻常常質疑自己的行為。得益於一些可尊敬的知識分子,和他們的直接或間接的交流,不僅消除了我不合時宜的尷尬感,更在求知上作了啟發和勘誤的貢獻,幾度拯救我于思想的迷津——遠者如跨時空的異國大師們,以及國內雖不能親聽教誨卻影響甚大的學者如劉小楓老師,近者如大學三年級時認識的幾位頗能沉得下氣來的師友:我一位德國回來的專業老師和她的愛人,他們人格可敬,知識淵博,於專業內外都給我很多交流指導,還有一位,雖然術業有專攻,卻讓我受益匪淺,是和我可謂同齡人的羽戈,因此和上述兩位老師同為師長。

最初因為朋友介紹認識羽戈,當時孤陋寡聞的我還甚覺陌生,不知道他在網路有如此大的影響力,且是關天茶社的前任斑竹。這樣也好,避免了一些先入為主的印象。我聽說他寫過一篇論賈樟柯的萬言書,就問他能否發來給我看看,很快就收到他的郵件。看完《論賈樟柯:現實一種》之後,我簡直不敢相信他的年紀,文筆嫻熟平靜卻充滿張力,廣徵博引而不失之中肯,富有感染力而理性鋪陳,我認識很多和他同年的朋友,那些淺薄矯情自以為是的跳過不提,在我欣賞的裡面,有的敏感博學卻容易陷入悲觀,有的懷抱良知卻缺少理性和力度,還有的因為倦怠而變得嘻哈犬儒,因此,相對於他們,羽戈既早熟得多又年輕得多,所以羽戈的讀者年齡跨度如此之大。越之西施,善毀者不能閉其美;齊之無鹽,善美者不能掩其醜,在這個人們不懷好意地用芙蓉姐姐的腰肢和陳冠希的照片繁榮起來的網路世界裡,一個青年讀書人的文字能有這樣的影響力,為網路注入了清新和嚴肅之風。

前幾天去羽戈辦公室拿他的新書《從黃昏起飛》,聊了一些。說起甘陽主編的一套中國文化,我說我買了關於建築的趙辰那本《立面的誤會》,他說他買了另兩本,吳飛的《自殺作為中國問題》較之甘陽那本《通三統》要好,甘陽在我心目中是不亞於劉小楓的鴻儒,我常常希望書本出版時隱藏作者名字這樣才不干擾閱讀,羽戈比我能夠自覺去掉大師的光環而單純學習且批判,正如他對於自己新書的宣稱:“作者已死”。羽戈研究政治哲學,一度對列奧施特勞斯深有研究,而我因為迷戀古希臘而連結伊壁鳩魯金而連結到施特勞斯,最近也開始看,算是殊途同歸,不過我還沉靜在興奮裡,羽戈已經決然走出施特勞斯的迷人身影。他完全能夠用自己的喉嚨說話了。

用自己的喉嚨說話,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做到的,有的人一開始就沒打算以這種方式說話,有的人則心智迷失在官方智者的暈輪裡。我想起我進大學第一天,在新宿舍裡收拾東西,一個大二女生走進來推銷“英語四級考試必需、唯一官方要求”的劣質收音機,費了很長時間將她打發走後(當時一兩個室友對她說的甚至還深信不疑),我們面面相覷。經歷了一年的大學生活之後,我發現對於這些在高中裡是優秀學生的單純又熱情的年輕人們,大學最行之有效的誘-惑手段同樣打著“必需”“官方”的幌子,比如入黨和讓人樂此不疲的思想彙報,比如學生會和種種社團。因此不難解釋上述那個大二女生為什麼對這種技巧的如此老練——套用好友小金的話,受害者又成了施害者。

在壟斷話語權的語境下,不被混淆視聽已屬不易,能夠發出自己聲音更不容易,要大聲喊出來更是需要心智和勇氣。對此,我在大三之前就放棄使用“集體無意識”的表述,這種把自己置身於一個高出一級的思想臺階上的表述過於狂妄,知識是滋養自我心靈的東西,而並非影響他人所用,更無權評判他人,有哪個自認為有知之士膽敢這樣,就無疑追隨了吵得天昏地暗的古希臘智者。但不幸的是,擁有話語權的官方智者正在強行向公眾灌輸自己都不知道是否有營養的意識形態。這些,我想,羽戈在本書《公共知識分子:何種公共?》一篇中雖表述不同,但想法還是類似,他的文字足以讓我愧為繼續鋪陳這個觀點。

當然這本書我並沒有按照順序來讀,先挑了自己較為熟悉的如關於昆德拉關於電影的幾篇看。我初讀昆德拉的書,就感到和我心性契合,很多都是我隱約若是又無能表述的,而我讀書喜好和自己心性契合的,無疑強化了這種心性,但是任何事物傾向強烈之後都是不健康的,我雖知之卻不能為,這是我性格的弱點。羽戈則不同,博採眾家,互為毒藥和解毒藥,因此抵抗力強大。他讀昆德拉,也同樣冷靜地讀哈維爾,讀布羅茨基。他看臭名昭著的政治家福歇,既不隨波逐流,也不為那些迷人的相反陳述鼓動,而是拋開巨集大敘事,將日常視野的“人”的切口放在顯微鏡下來看。我對主流有理智的拒斥,卻時常不由自主為那些波西米亞的精神之子吸引,同樣這是我遠不及羽戈之處,其根本原因是我知識的貧乏和不夠程度的`思辨。羽戈猶如一個外科醫生——醫生眼裡沒有絕對的健康——以淵博的知識冷靜地切開客體的面板,探求內在的機理,精確地挑出思想的痼疾。

前天去舟山,早上起床的時候,突然想到書中寫高陽引用的一句話“酒杯雖常滿,人生卻苦短”,多好的話,讓我想起了波德萊爾的詩句“隨後,他們重新叫來了酒,消磨這充滿艱難生活的 時光,加速流動得如此之慢的人生”。得益於狄奧尼索斯,苦難的人類得以暫居天堂。羽戈也好酒,酒量尚可,據說酒品一流,不難找到根源。他在書的志謝一再寫到“苦難”一詞,而整本書如劉晨光所言“在根本上是個體精神於受難中流-亡,同時不屈不饒地尋找出路與光亮”,對無常人生的迷惘、不可知物的敬畏,使得我常常陷入如王國維“人生過處唯存悔”“朱顏辭鏡花辭樹”的悲觀。因此,我不知道,在內心深處,羽戈是比我快樂還是比我憂傷呢?他比我更為敏感,悲歌式的人生經過更為深層的挖掘只會愈來愈悲,但是羽戈的相容並擴帶來的抵抗力是否能抵消這“悲”呢?

我想起了在獄中度過半生的布朗基,這個高喊著“不要上帝,不要救世主”,多次組織巴黎公社運動的不屈鬥士,晚年在監獄裡留下了事物永恆迴歸原點的悲觀絕唱。我不知道當羽戈從“偶像的黃昏”起飛,日漸遊蕩於政治的視野中時,他的最終靈魂家園會不會安置在宇宙和人之中,如果這樣,以他的敏感善思,他是會更為平和快樂,還是會悲觀於不可知。儘管在我看來,羽戈樂觀風趣,時常高朋滿座。

因此,在去舟山的輪船上我讀了《焚燒的家園與尋找童謠的一代人》,副標題是“寫給1978——1983年出生的孩子們”,我出生比這個時間範圍晚了一些。海風呼嘯,讀羽戈這篇華麗的文字,經歷了雙重的激盪。當時船艙內正放著一首首怯懦庸俗的流行情歌,就像我們在商場餐館街頭巷尾都能聽到的那種,宛如催淚彈一般刺激著這個意志脆弱本質迷失的時代,又在下一分鐘銷聲匿跡。羽戈慷慨激昂的文字無疑撕碎了這些纏綿的紗帳,真實地現出物我的悖論,現出白骨森森的傷痕。

相當長的時間,我都無法避免類似《河-殤》那一類煽情的誘-惑,以至於我後來對此產生了類似毒品的恐懼,而不可避免地對此類文字有所偏見。但羽戈的文字讓我又激動了一回,但這一次激動不是沒有緣由的,就像讀起金斯伯格的排比詩句。我心裡明白,隨著心智的成長,我現在已經可以穿越華麗的煽情看見其本核了。《焚》一文羽戈寫於03年,這篇或許是整書中受眾最多的一篇,但是我也清晰看到了其青澀的稚氣,如果現在的我。

我對於鄉愁的想法並不如羽戈,他是毅然失去鄉愁的人,雖然這毅然以或隱藏了幾分“到底意難平”,而我卻幻想能夠以鄉愁撲滅焚燬家園的熊熊烈火,因此難免憂傷,他是“哪怕撕下幾根肋骨”,也要讓火燒得更烈,類似於晚年龔自珍嚎哭的“不求天下大治,則天下大亂”,他富有的是革命精神,而我傾向改良。

但無疑,羽戈在走的,是一條“揀盡寒枝”的路,於物質生活上無實時的利益,我曾經看到羽戈部落格上一篇關於“二施”(施特勞斯和施米特)之爭的長文,下面有一條“善搞”的評論:還是為勞斯萊斯努力吧。於精神生活上,在這個智者橫成,學術之爭並不那麼單純聖潔的時代,也難免“高樹寒蟬,說西風訊息”。莫里斯·迪更斯坦在《伊甸園之門》的序言寫道:每走一條路,就一定有許多其他的路未走,許多路永遠也不會有人走。成年的甘苦雜糅的才識總是不同於青年的衝動的激情;但是經驗之路並不一定以徒勞和挫折告終,正像青年的憧憬並不一定囿於天真和希望一樣。我想,我和羽戈雖然術業有專攻,並且所走之路也不相似,即使相同領域的知識,也要來自於個體的感知,但是對於這個湮沒於機器轟鳴和霓虹燈光的時代,讀書人正忍受著不合時宜的寒冷,同時更為難受的是,在複雜而黑暗的求知之路上,如此多的歧路,讓人無從選擇,以一種摸索的姿態前行抑或後退,羽戈作為先行者,雖不能相互扶持,足以驅散我路上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