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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你做的麵條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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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的電話打來時,真切的聽到她的氣喘吁吁。他一怔,久久未語。她忙碌間未看清電話號碼,只問:哪位。終於,他問:在做麵條?這一次,換她久久無聲。當她終於發出了一聲“嗯”時,他的話也淺淺的飄了過來:我想念你做的麵條。她無聲的結束通話了電話。

為你做的麵條散文

是啊,他太熟悉她這樣的忙碌了,曾經她只為他做麵條,每次都是這樣氣喘吁吁的接聽他的電話。他在電話中會笑著無奈的說:又做麵條?她會阻喝他:喂,揉麵很累的活兒啊,你不許有不滿情緒。

那時,他們相距很遠,要跨越幾個城市才能相見。相見也總是匆匆,她只來得及為他做許多面條,用保鮮袋裝起,幾乎將冰箱塞滿。他笑說她大概只會做麵條。自從他因胃病住過院之後,她便開始學做麵條,有時她想,或者也因為她離得太遠,終究也真的做不了什麼來延續他的三餐,於是,麵條成為最長久的保障。

每次她都會因為揉麵而汗水淋漓。有一次她對他說:人家日本人有用腳踩的,你說我這樣做成不。那時他在電話那端忙碌著,聽了這話忽想起她可愛的腳趾,笑著說:我看可以。她絲毫未察覺那笑聲的詭異,只衝著夾在頸下的話筒說:下次你來踩。放下電話繼續忙碌。

她最喜歡壓面機壓出麵條的時刻,她對他說,出來的麵條像簾子像瀑布,捲起的麵條,就是捲簾後的微笑,瀑布底的婉溪。他說,她一匝匝放進袋子裡盒子裡,倒像她粗粗的麻花辮。那時,她怕忙碌時頭髮遮了眼,常常編成兩個麻花辮搭在胸前。

她依然自己揉麵,做各式的麵條,雞蛋的,芝麻的,蔬菜的,紫蘇的,柚子的,她也數不清做過多少種。每次只要聽到一種新鮮的,她就試著做。他說他是她的試驗品。那時,她額頭上還帶著汗滴,笑卻飛上了腮邊。她唯一一次沒嘗試為他做的就是辣椒麵條,因為怕刺激他的胃。他大概也從來不知道,還有那種辣椒麵條。

她也為他做過各式的麵條來吃。天涼做熱面,天熱做冷麵。麵條裡放入雞塊蔥絲,她對他說這是中式面;在熱湯麵中放入魚丸、香菜,她說這是泰式的;放入排骨、魚糕,她說是日式的。她還神祕的告訴他:這叫烏冬面。他說:你好象沒邁出國門啊。她嘿嘿笑著說:中式烏冬面,中式烏冬面。

夏天她來看他,大呼著說為他做朝鮮冷麵,用雪碧來做。因為不敢放入辣白菜,所以最後他判定自己依然是一枚試驗品無疑。她也為他做炒麵,她自己認為色很正,盛入盤中,再撒些香菜豆芽。她對他說,如果用叉來吃,也可以叫做義大利麵。他對她的創舉無奈搖頭。

他們有過分分合合。她一直知道他心裡最初的痛,所以懂得不去碰觸他的從前,不提不念。可是,她每每看到他身邊來來往往的人,總覺得自己跟他們完全不同的世界。她後來為那次分手找藉口,說是他沒給她不自慚的鼓勵。他從最開始的與她計較,也慢慢變成了寬厚的相容,順從她的藉口,玩笑中手梳她的長髮,隱隱滋生出更多的寵溺。

他總是理智些的,不只一次的對她說距離的問題。她問,是性格還是心靈。他說,空間與時間。她一直堅信可以站在他的旁邊與時間和空間斡旋,可是,三年後,卻換來他與她的談判,只一句話:新人換舊人。而後又免費送了一個背影給她。

她堅持見了那位新人,眉目不是如畫,是真真畫過了的,但,她不得不說,確是一位佳人。氣勢足夠,容貌相宜,手挽手走過,人人都會覺得遠比她這舊人更適合他。

轉身,她換了電話號碼,空空的'通訊錄,和她的淚盈盈截然相反的表情。她再沒撥打過那個無需記的號碼,她想她是祝福他的,或者偉大一些說,是祝福他們。但,她永遠做不到真誠的笑著親口對他說:幸福安好。

有一段時間,她不再做麵條,卻總喜歡在一盆麵粉裡攪來和去。她便想起古時的扶乩。這麵粉真像一面沙盤,她的手原是乩筆,卻不懂得為自己占卜。她一直以為,無須問鬼神問蒼生,他必是她百世相宜的卦相。有時她在想,他是否在她為他做的湯麵裡,用筷箸早已卜卦,所以才那麼清晰的知道,誰的呼吸才能繡上他的枕頭。

他曾笑言,是不是她要讓他吃麵條吃到牙掉光發全蒼。那時她就下決心,一定要看到他們都老的時候。她以為,他會和她一起在時光裡慢慢等。

她的淚終於掉了下來,在七年後接到他的電話收到他的那句話之後的半個小時。此時,她正蒸煮著麵條,水正沸,煙霧盛。她回首,看到客廳裡呀呀學語的孩子蹣跚而行,身後有一雙沉默護持的大手。這一刻她是真的明白,他們都等不到老了。

她知道,她已經不必去探究他是沉在幸福的酒甕底,還是正嘗著被不幸福喂著的淺毒。都已然無關了。而那些與他們彼此有關的思念,就如這蒸騰間帶來的水氣,在某一處心壁上附著,看似盈盈欲滴,卻終將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