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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鄉愁如影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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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株株搖擺在田埂上的狗尾巴草。鄉愁,是一縷縷飄蕩在泥牆上的裊裊炊煙。

關於鄉愁如影散文

多年前,當我如雲朵般飄向遠方,眼睜睜地看著朝夕相處的,被前行列車拋在身後,我就知道,今生今世,我將註定要淪陷在無盡的鄉愁裡了。

兒時村莊的,在整潔寬敞的村道上,有肩挑水桶走向老井的挑水人,有牽牛扛梨吆喝牲口的播種人,有揹著書包去上學的孩童。簡樸的碾房,石碾吱吱呀呀不知疲倦地轉動,那是手腳麻利的村婦在推碾穀物。當亮燦燦的,灑向村前的草垛,村莊上空,便有乳白色的炊煙輕輕升起。只是早晨的炊煙,總像個沒睡醒的懶漢,慢悠悠地在屋頂左搖右擺地晃盪,一幅捨不得的樣子。

小時候,總莫名地嚮往外面的。村後起伏的小山丘,是我最愛去的地方。因為站在山丘上,可以眺望到遠方連綿起伏的如黛青山。曾無數次憧憬:山那邊會是什麼樣子?當長大後,踏上火車走向遠方,還是忍不住淚雨紛飛。忘不了風中揮別的手,忘不了雨裡村莊無助的眼。

初離,想家的日子,總被異鄉的雨水淋得透溼。,也總被閃爍的霓虹燈拉得老長。村莊清晨微涼的薄霧,林中歸巢的鳥雀,總在夜深人靜裡,遊蕩在我的無眠裡。想家時,唯有用在千里之外與訴情衷。一根長長的電話線,傳遞著遊子對家無盡的。那時,村裡有電話的人家不多。每次給母親打電話,都需打到鄰居家,再由人家轉告。

打電話雖只是隔三岔五,但畢竟得去別人家接。人家當面雖不說什麼,但一久,臉色就不好看。後來,在我和妹妹的勸說下,節儉的母親,終於同意在自已房間床頭,安一部座機。自從家有了電話,我和妹妹便天天晚上打電話。若是隔上三五天沒打,母親就開始在家坐立不安:兩丫頭這是咋啦?一連幾天都沒個電話。

“每逢佳節倍思親”,每到逢年過節,隻身遠方的我們心裡難免愧疚。卻也只能去郵局給母親寄上三兩百,以表心意。後來,就又改為轉帳。把錢轉給在漢中工作的妹妹,讓她取出來給母親送去。只要一知道我又寄錢,無論多少,母親都會在電話裡將我嘮叨一番:讓你不要給我寄,你總不聽。我不缺錢,家裡還有苞谷和幹豇豆沒買。到時一變買,便是零花錢。你們在外面不容易,處處都要花錢,不要記牽我。每每聽到母親這些話,我總會鼻子發酸,眼眶盈淚。我忘不了母親的艱辛和不易,更忘不了路上她那無微不至的關心和疼愛。都說是媽媽的貼心小棉襖。可我,卻常身在異鄉。還總讓六旬有餘的慈母,過著望盡流雲盼歸雁的日子。

離家多年,村莊的模樣,已漸斑駁。卻已在無聲流轉中,被深深地烙印在心底。對故土與生俱來的眷戀,在村莊面前,總會生出許多愛憐,幾許柔情。老屋上飄逸的炊煙,在為村莊舞動著悄麗和優雅。村道上清脆的鳥鳴,在為村莊吟唱著靈動和清婉。那時的村莊,總在不動聲色中多姿和迷人著。

多年後,當我懷揣著無垠的思念,於千里之外,星夜兼程地向村莊飛奔而來。迎接我的,是暮色蒼茫中的一窗夜雨。當我揹著的行囊,徘徊在縣城清冷的路燈下,曾生於斯長於斯的我,竟像是個異鄉人。那一刻,我落淚了。我知道,在村莊面前,我只是個迷路的孩子。儘管異鄉的風,已吹皺了我的容顏。可回家的腳步,卻永遠堅定如初。

次日清晨,初歇。在下車的路口,慈祥的母親,早已在此等候多時。當放下背上沉重的雙肩包,我如長途跋涉的疲憊旅人,終於可以躺在村莊的懷抱裡,地呼吸。當我再次走近魂牽夢縈的村莊,我知道,我的,終於找到安放之地。

“一層秋雨一層涼”,當的腳步剛進入初秋,陝南的早晚,已略顯涼薄。只是房前屋後的莊稼,依然毫不知情地長勢旺盛。村前梯田裡,綠油油的稻穀,正抽穗揚花。村後坡地裡,粗枝大葉的玉米,也在掛須長棒。看著這熟悉的景物,我的心,彷彿又回到了,漫步在草長鶯飛的舊時光裡。稻田裡飛舞的蜻蜓,玉米地蹦跳的螞蚱,彷彿還在眼前晃動。耳邊秋蟬的鳴叫,打斷了我遊蕩的。幾許輕嘆,幾多,在澄澈如洗的天宇面前,是那樣的微不足道。只是,再高遠清寧的,又怎能留住村莊如水的初衷。

水泥路的鋪設,使雨天一身泥的村莊,也明眸皓齒了起來。剛一到家,我就想起去老屋舊址走走。母親告訴我,那裡除了沒膝的野草,便是隨風搖曳的遍地荒涼。雖早有準備,但聽母親這樣說,還是有些感傷。那裡,曾是我出生的地方。我純真的童年,懵懂的,都是在那裡度過。後來,因老屋地基下沉,才不得不搬離。看我如此執著,母親說老屋那邊路不好走,等路幹些再去。我這才想起水泥路還未鋪過去。

第二天,還沒等朝霞在天邊綻開,我便和母親踩著草尖上的露珠,向昔日的老屋走去。儘管冰涼的露水,打溼了我們的雙腳。但看著路邊草葉上滾動著的晶瑩晨露,不由得感嘆大自然的博愛。不管身在何處,只要生為世間草木,不管你是強大還是弱小,都能得到大自然這個造物主的眷顧。老屋舊址在村莊後面。因水土流失及山體滑坡頻發,十幾年來,村裡人都相繼搬離了昔日村莊。在被稱做“洋鐵路”的寬闊縣道旁,修房建屋。當紅牆白瓦的二層小洋樓在村莊悄然興起,昔日熱鬧非凡的老村莊,除了一兩家沒有能力建新房的孤寡,就只有殘垣斷壁間的透心淒涼,和被胡亂丟棄的遍地荒蕪。

小路兩邊,茂密的莊稼,象是時光不捨的手,在清風裡輕拂村莊的頹廢。樹上鳴蟬的嘶叫,彷彿在極力挽留季節的腳步。當我走進村莊,儘管有鋪天蓋地的濃蔭,卻也擋不住滿眼衰敗。路,還是曾經的路,只是村道上人來人往的盛況,早已沒了影蹤。所到之處,全是沒膝的荒蕪。母親一邊走,一邊在我身後唸叨:這些地方,一不住人,就衰敗得不成樣子。想想當年,是多麼熱鬧。母親細碎的嘮叨,在不經意間,觸動著我心底屬於村莊的那份溫情。心,也不由得惆悵起來。

在村莊雜草叢生的小路上,我看到一個滿頭白髮的婦人,正彎腰在菜地拔草。她曾是村裡做事利索的能幹,雖有養三子一女,可到了晚年,卻只有老頭子陪她住在破舊的老屋。她那幾個年輕力壯的兒子,早已將精巧別緻的小洋樓,建到了水泥路邊。那閃著光亮的琉璃瓦,明亮潔淨的鋁合金玻璃窗,和老人低矮破舊的老屋遙遙相望,彷彿向人們訴說著什麼。想到這裡,看著老人那蒼老彎曲的,一種說不出的憐憫油然而生,我真心老人能平安健康地安享晚年。

想起兒時村莊的溫馨,看看眼前荒草覆蓋的老屋舊址,心裡充滿悲愴。曾經豐膄的村莊,已枯瘦在了深處。村頭荷香漫溢的池塘,已被淤泥掩埋;繞村而過的清清水渠,也因雨水的沖刷,被泥沙侵佔;置身村中央的碾房,也在風雨的侵襲中,因年久失修而轟然倒塌。碾房,曾是兒時村莊中最熱鬧的去處。如今,看著爬滿野草的石碾,我心底,忽然有了刀紋般的疼痛。我不知道,這疼痛,是來自歲月的.無情,還是來自石碾的淒冷。但我知道,那個見證過祖輩無限艱辛的石碾,即將倉促離去。兒時用石碾碾玉米的悠然時光,也將一去不復返。我不知道,碾房在風雨交加中轟然倒塌的瞬間,石碾眼中是否有淚,心中是否有痛。也許,只有我知道:倒下的,不只是石碾,還有那數不清的記憶。只是,它們已隨著風雨,零落在時光裡,再也無法拼湊。

走進老屋舊址,映入眼簾的雜草,讓我心頭浮起點點蒼涼。時光的侵蝕,歲月的磨礪,就連曾經的破磚爛瓦,都漸漸沒了蹤跡。面對遍地蒼涼,總有恍如隔世的感覺。真不知道還能為村莊做些什麼?記憶裡的溫馨畫面,已被紛繁的世事斑駁。除了天邊的雲,耳畔的風,一切都已歸於沉寂。難怪有人說,時間最是無情物。見我不語,母親走過來說,走吧,這個地方到處都陰森森的,有什麼好看的。或許,這個曾給過我和記憶的地方,對我來說,今生是難以忘懷。但對母親來說,卻只會有太多。因為這裡,有太多的影子。只是我不知道,離開村莊和老屋,生命中遺散的清澈時光,又將該去那裡尋覓?

離開老屋舊址後,我去了的墳前。我要給奶奶磕頭,我要去看望奶奶墳前的柏樹。樹,都是父親在世時,為奶奶栽的。看著蒼翠挺拔的柏樹,我的心,剎那無比平靜。我知道,我千里不堪重負的思念,在一杯黃土和幾株柏樹面前,終於可以釋懷了。看我在奶奶墳前重重地跪下,虔誠地磕頭,母親慈愛的眼裡,充滿了憐愛。

給奶奶磕完頭,母親去地裡拔了已八份熟的花生,說要回家煮來給我吃。趁著母親彎腰拔花生的間隙,我忍不住再次回頭。我要把身後荒蕪的村莊好好看看,我想用力把它刻在心底。村莊,這個被蒼茫大地育孕出來的“孩子”,它們用頑強的生命力,在季節裡更替著繁榮,在歲月中重疊著。它們悄然地榮枯,無聲地飄零。只是不知,時光的彼岸,是否還會有人如我這般,在為村莊離去的踉蹌?

和母親走在回家的路上,恰巧碰到村裡一位高齡老大娘。看她拄著柺杖蹣跚在小路上,我突然想起去世多年的奶奶。童年模糊而又清晰的記憶,村莊溫暖而又熱鬧的過往,又湧上了心頭。老人年紀雖大,身體還好。一看到我,便用枯瘦的手,親切地拉住我:“當年,你是我看著出生的。一眨眼,你的孩子也都到處跑了,時間過得真快!”我扶著老人,要她去母親家坐坐。老人只稍坐了片刻,便要離開。我拿出給母親買的香蕉和蛋糕,往大娘口袋塞了幾個。並告訴她,有時間我會再來看望她。大娘輕輕拉著我的手,淡定地對我說:“孩子,我都快九十了。下次回來,恐怕你就見不到我了”。我鼻子一酸:“不會的,下次回來我一定還能見到你!你可要好好保重啊!”目送老人離去的背影,幾滴清淚悄然從我臉龐滑落。

老人,曾是的靈魂。只是,隨著時光流逝,和村裡老人的逐漸減少,村莊的過往,也將被沉入時光深處。那些記憶中的冷暖,裡的悲喜,也將在世事變遷中,日漸縹緲。當有一天,村莊的舊痕無處可尋,心中這千絲萬縷的鄉愁,又將該置放何處?當暮色伴著薄霧,悄然而至,在微涼的秋夜,我仰望蒼穹,只見夜空如洗,星輝如眸,一切似曾相識。只是身邊的村莊,已在漸行漸遠中輪廓模糊。唯有幾隻螢火蟲,攜著微弱的光亮,孤魂般遊蕩在清冷的曠野。

當離去的腳步再次響起,白髮慈母沉默著為我送別。己不再年輕如初的我,忍不住對身後的村莊看了又看。被送上車的我,已不敢再回頭。怕自已氾濫的,被母親看見,被村莊知曉。

天空,不知何時又飄起了濛濛。那鋪天蓋地的柔柔雨絲,在天空斜斜地舞,密密地織,像極了我身後如影相隨的鄉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