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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年散文

文學 閱讀(3.22W)

在我24歲這一年,我生活的這個地方叫“西安”。小時候從歷史課本上得知,古時候人們叫“長安”,長治久安的意思。很小的時候我對這個叫做“長安”的地方就十分著迷,以致於對這個地方常常有著豐富的想象與美好的聯想。想象著那四方城牆上一塊塊大青石磚的顏色和條紋,想象著那橫七豎八錯落有致的大街小巷裡究竟有多少使我好奇的玩意兒,也少不了要想象那更使我痴迷的至今我也未曾前去一睹的秦皇陵兵馬俑,我知道它們就在不遠的臨潼,而且我很早就知道秦始皇這個人很偉大也知道這個人的暴戾。

這幾年散文

我第一次來西安是2008年大學聯考完,那時的我就像被秋天的冰霜打傷一般。漫漫暑假,我準備去西安打短工。當我平生第一次走出家門告別大人坐上那即將遠行的長途客車,我心裡交錯著不捨和神往兩種複雜的感情。汽車行駛在那寬敞筆直的高速路上,我透過車窗看到藍天,看到天空的雲朵,看到一路飛馳而過的氣勢遼闊的關中大地,我的視野開闊了,再加上外面風馳電掣般行駛的汽車給我視覺的衝擊,我完全被這些美麗和新鮮給驚呆了。我的世界裡充滿了驚喜,這驚喜和我家孫璇去年第一次來西安和我坐在公交車上對外邊那個美麗城市的驚喜一樣,這驚喜也將大學聯考後我身上那失望與落魄般的迷霧衝得煙消雲散了。

眨眼之間,已經來這個地方五年了。戶縣上學三年,西安上班兩年。時光如水,轉眼就成了一個即將直奔三零的人了。三零這個年齡是擺在大多人眼前的一道坎,也是一個人一生中最黃金最寶貴最值得驕傲的年齡。三零宛如一輪彎月掛在我的腦海中。我常常獨自行走在西安市的大街小巷上,路上人來人往,車來車往,到處散發著熱鬧的氣息。而我抬頭看看我頭頂那片天,低頭看看我腳下的路,心裡常常有種說不清的滋味。說不上有多苦,也說不上有多甜,是一種很複雜的感覺,這種複雜好像用文字或是數字的東西是描繪不了的。

高樓林立,五彩繽紛,車水馬輪,人頭攢動,雄偉壯觀這些詞語已遠遠不夠來形容這個城市了。走在街上,你能看到燈紅酒綠的鮮豔,能看到斷壁殘垣的殘酷,也錯不過穿行在繁華與廢墟外衣包裹之下的青磚亮瓦與水泥沙石之上忙碌的人群,感受到匆忙的腳步聽到雜亂的嘈雜聲。一個個人的臉上盛開著笑容也滿載著疲憊,笑容與疲憊之間也常常夾雜著迷茫和憂思。

我愛寧靜,也愛熱鬧,但我有時又受不了太過分的熱鬧和喧譁。美國有個偉大的人叫梭羅,他忍受不了俗世生活的庸俗和煩擾,獨自回到他的家鄉康科德小城,在瓦爾登湖邊為自己修築房屋,親自種植莊稼,種植花草,過起了陶淵明式的世外桃源的生活。我看他寫的《瓦爾登湖》,沒有看完,因為我連我的心都靜不下來,我看不進去他的書,更無法體驗到他的快樂和寧靜。

我現在住的這個地方俗稱沙坡,也不知為啥叫沙坡,反正別人問了我就說在沙坡。沙坡這個地方較我以前住的地方相對要靜一些,少了喧鬧,少了躁動。來沙坡以前,我住在一個叫魚化寨的城中村。城中村就是城市裡的農村。這些城中村的農民們今天已告別了土地告別了汗水,告別了農具和牲口,都當起了房東,做起了老闆。他們的土地都被房產開發商和政府徵去繁榮發展商業,建設現代化城市了。這些村民們家家都有一座看起來不怎麼堅固也不怎麼華麗的五六層高的小洋樓。他們依靠這些小洋樓的租金來維繫生活,租房成了他們的主業,租金成了他們收入的主要來源。房東的人格品質直接影響著房客們的生活水平和心情。

我原來住在一個八家巷子的二樓。那是我和幾個朋友獨自摸索著找到這個地方的。房東人還可以,就是比較摳門,愛貪小便宜,不過我住的一年卻沒給我無故增加過房租。二樓的房子不足十平方,推開門,昏暗的燈光下,一桌一椅,一床一窗,撲入眼皮之下。不開燈的情況下,白天像黑夜,黑夜如白天,一有太陽就得晒被褥床單。到了夏天,39的溫度,風扇呼哧呼哧地轉著,但你仍然會汗流滿面,衣服粘在身上,彷彿大火爐裡裝著這樣一個小火爐,而你在這個小火爐裡整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冬天不停電還好,停電的話,穿著衣服裹著被子撐到天明。

這樣的房子每個月房租210,加上水費電費,每個月也就是230塊。那時候一個月工資1000塊,減去房費剩770塊,再減去一日三餐500,就所剩無幾了,偶爾來上幾個同學請吃個飯,這樣捉襟見肘的日子足能使我們掉眼淚了。我住的房子還是便宜的,所以我還是比較幸運的。在這片熱鬧的城農村裡不知道每個月和我一樣甚至比我貧酸的小青年有多少,也不知道有多少對少夫少妻們每個月最大的困難在這柴米油鹽之上,幾乎要過著淚如泉湧的日子了。房子雖簡陋而寒酸,但至少在黑燈瞎火的夜晚還有個容身之處,對那時的我來說已相當不錯了。生活有時充滿了殘酷,然而令人欣慰的是房子裡住著的人畢竟充滿了溫暖。朋友們有時來,三兩個人擠著並不大的'單人床,蓋著露胳膊露腿的被子,他們也未曾嫌棄過。每到了午夜十二點,你竟然能聽到歡聲笑語從這樣的房中發出來,你總能聽到傾心相談的真情從這裡流出來,這樣的聲音這樣的氣氛也會使你的世界一下子溫馨起來,也會使你的心一下子暖起來。

我現在離開了原來住的那個地方,我的好幾個朋友和同學大都在這樣的村子住著,所以我常常去他們那裡,也常常去魚化寨。魚化寨是個很熱鬧的地方,外事學院的南北兩校區一南一北把這個村子包在裡面,有了學生,就難免熱鬧。因為熱鬧,吸引了不少的青年人。這裡的滿目琳琅常常會使你眼花繚亂,理髮的,按摩的,美容的,住宿的,總之和人們衣食住行吃喝拉撒相關的不相關的,這裡無所不有。我有時覺得這個商業極具繁榮的小村子和《百年孤獨》中的馬孔多小鎮驚人地相似。縱橫交錯的小巷道,眼花繚亂的門市部,你見過的,你沒見過的,只要留個心,你都會見到。叫喊聲,說話聲,嬉笑聲,音響聲,雜七雜八地迴盪在巷子裡,宛如一幅明朗的清明上河圖。走在這樣人聲鼎沸的街巷裡,常常給人一種“盛唐王朝”的感覺。這種感覺,有時讓我興奮,因為我和這種感覺一樣年輕,一樣活力。有時也讓我恐懼讓我擔憂。

每個上班的早晨,我早早起來,一邊吃著菜夾饃一邊走向308路公交車站牌的地方。看到那條如龍一般的長隊,你想不到,一夜之間突然從哪裡冒出來這麼多的人啊!車一到站,還沒停穩,人群就像脫韁的馬一樣湧了上去。這一湧,有人被擠倒在地,有人手中還沒吃完的菜夾饃被擠掉。一下子亂成了一窩蜂,使人慘不忍睹。車上上滿了人,司機要關車門,靠門的人被車門擠著,臉和身子被擠壓貼在門窗玻璃上,彷彿看到了一個活人的人體標本一樣。看著看著,不免有些心酸,我們這些孩子們真的不容易啊,都是為了生活這兩個字。心酸歸心酸,我還是繼續吃我的饃,吃完饃我也得準備著加入這擠車的行列。

每次下班回來,走在熱鬧的街上,只有一個感覺,人多。就像書上講的那樣舉起手來彷彿可以揮汗如雨了。在這個巨大的喧譁背後,我常常在尋求一種平靜,一種寧靜,可是難啊,一切平靜都變成了熱鬧和喧譁。這時候我就會不由得想我家鄉岐山小城那個寧靜的小屋。

每次去魚化寨看到新剛門前那一對對沉浸在麻將桌上的青年才女們,甚至他們拖家帶口把活潑可愛的小朋友們也帶到了麻將桌跟前。看到這些,我有時會不寒而慄。小朋友們不是被稱為祖國的花骨朵麼?大人們怎麼可以這樣對待花骨朵?托爾斯泰說,良好的教育在家庭。我也不是憂國憂民,我只是替那些我無辜的小朋友憂心。上週週末和新剛去鐘樓的新華書店轉了轉,每去書店一次我都會有無限的感慨。記得有一次,我看見一個七八歲的哥哥帶著他的妹妹在書攤上翻書,哥哥給妹妹不停地講解著什麼,我看到兄妹倆人似乎看到了他們倆幸福的童年。也常常看到一些小朋友在爸爸媽媽的陪同下拿著書坐在書店的角落裡看書。看到這些,我常常為麻將桌跟前的小朋友和鄉村裡那些沒條件看書的小朋友而不平,其實也沒什麼不平,也許這就是別人所說的現實吧。

儘管如此,我還是希望盡人的力量能將悲劇的根源減到最小,把幸福可能性的係數提升到最大,僅此而已。

2013.08.14,夜,西安,沙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