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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親親中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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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填一份個人檔案,要求出生地精確到村。某某縣、某某鄉、中河村,我依次填寫下去,同事開玩笑要查戶口,看到村名就問我是不是真的出生在有河流通過的村莊。剛要說不是,一條彎彎亮亮的小河就在心中流過。

抒情散文親親中河水

這是一條無名小河,發源於祁連山東麓,沿溝壑蜿蜒而行,流至我們村算是中段了,村名便叫中河,下游有個村子叫三河。小河真的很小,時常斷流;村子不大,還在山頂上,但村名確實是叫中河,這是官名,就是村委會的公章上是中河村,我們村子實際是在中河邊叫臺車嶺山上。

站于山頂俯瞰,一條銀色絲線在翠綠樹梢上東去,若隱若現,這就是中河了。我對中河的第一印象是中河水真甜,入口一股淡淡的冬青香味,用中河水做飯,湯清面亮,沒有村上老井水的苦澀。村子上是有一口老井,但水量奇少,井底的那汪水說是眼淚也不為過,將一個用汽車內胎做的叫“兜子”的盛水容器系一條長長的草繩送下井底,然後轉動草繩使“兜子”口對準那汪臉盆大的水窪,再輕輕放下去,就會看到一絲絲水進入“兜子”,拉上來倒入水桶。“譁”,絕沒有後邊的象聲詞“啦啦”,因為只有一杯多點的水量,有時是乾脆只有“滴---嗒-----”。如此反覆,一個小時盛上來一桶水!和姐姐小心地抬回家去,挺了小胸脯,像驕傲的小公雞,這就是我童年放學後常乾的活計。

大人們熬不起這個時間,常常是等到夜半時分,井中有了少許積蓄,摸黑起床挑水,要麼乾脆用牲畜到中河馱水。記得有一年老井榦涸,澇池中也沒了水,村上人們便到中河飲牲畜,順便馱了水回家。山路上人喊馬嘶,水桶乒乓,倒也一派熱鬧的農家風景。

現在老父還會說我“嘴尖”(挑食之意),“鬆緊肚子”,中河水做的飯三大碗下肚,還要鬆鬆皮帶再來一碗,看了老井水做的泛黃的麵條,嘴撅地老高能拴驢。其實,誰都不愛吃老井水,於是,在我剛能蹣跚走路時,就騎著父親寬厚的肩膀下山,第一次見到了我天天叫嚷著要看看那個叫中河的地方。這到底是一條怎樣的河流啊,怎麼會有這麼甜的水?想來那次我玩的很是忘乎所以了,因為有一次老父看見我兒子玩水,笑罵,“這兔崽子和那龜兒子一個樣” !妻子不解,我就偷笑。兒子那時也是三兩歲吧,一家人去河邊散步,兒子一見到水就從我懷著出溜下來,伸了胖乎乎小手撩水,煞有介事開始洗頭,還打算捧水喝!我想我那時的樣子絕對比兒子還過激吧,因為有次母親在閒聊時談起我和父親馱水回來後,我站在院子中高聲宣佈,晚飯不吃了,中河水喝飽了,還說以後肚子餓就去河邊喝水!

其實這些我真的記不清了,但想必是那次喝水的經歷在心中紮了根,以後再用老井水做飯,我都會大聲抗議,哥哥姐姐也是我堅強的支持者呢。慢慢長到上國小的年齡,父母就容許我和小夥伴們下山去中河玩了。

一年四季,各有各的妙處。春有柳笛!雖然沒有南方那種一溪煙柳萬絲垂的美景,但小河邊卻真有幾棵高大的柳樹。當白楊樹還在醞釀芽蕾的時候,這幾株柳樹就吐出鵝黃的葉子了,而且有一株結了“毛娃娃”(柳樹的花)。小心的折了柳條,退出嫩枝,拿樹皮筒做了柳笛,鼓起腮幫子吹。看著 “毛娃娃”打著旋遠去,就想起花莊子沙甜沙甜的西瓜,聽父親說,中河最終流進花莊水庫,滋潤著那片騰格裡沙漠邊緣的瓜地。哼,要不是中河水,你們的西瓜會這麼甜?!流了口水吹著柳笛,背陰處的冰雪就融化了,燕子斜了身子在水灣上劃出圈圈圓暈,山花也競相開放了……

夏可洗澡!幼時的故鄉自是沒有澡堂子的。勞作一天,一身老泥,大人們常在月夜去河中洗澡,此時我們是不去的,我們洗澡常在午後。大人們午睡了,小夥伴們便相約下山,太陽稍稍偏西,四周靜悄悄的,河邊楊樹在一處天然形成的.小水灣上灑下濃濃綠蔭,隨水波映了山色搖曳。如果是現在,定會想起徐志摩 “那榆蔭下的一潭,不是清泉,是天上虹;揉碎在浮藻間,沉澱著彩虹似的夢” ……不過兒時的我們想不到這個的,貪玩才是真的,當然也時常在這詩意的綠中酣睡,夢見小河載了我,漂流到一望無際的瓜田,看到浩瀚的大漠,大漠那邊呢?本來還想做個柳笛,可一看見這灣油綠,渾身就癢癢起來,迫不及待的脫了衣褲下水,慵懶地靠在石壁上,看了流雲,感受水流在指間滑過,癢癢的,那份清涼哦,還清晰地滲在記憶深處……

秋日也可洗澡,但水冰涼好多。呵呵,河邊就是梯田,是農業學大寨的歷史見證,有河水經過,自是澆灌出好多碩果!白的水蘿蔔,紅的胡蘿蔔,長長的豆角,紫皮的洋芋……生產隊自是派人管理,但我們總有辦法。幾個人逗狗,幾個就去喝老王爺套近乎,捶背搓腿說甜話,看到老王爺眯了眼,剩下的夥伴們就開始“收穫”。十分鐘不到,一聲口哨響起,作鳥獸散。在河水中洗了蘿蔔,生吃;挖了土洞燒洋芋;揀了樹枝烤豆角。老王爺悄悄睜開眼,微笑著捋了鬍鬚聽我們吹噓自己如何騙過了老王頭,暖暖地看了河那邊青煙嫋嫋升起。有一次我跑的慢了被老王爺逮住,罰坐在他懷中,看到了剛才的一幕。臨末,老王爺悄悄給了我一點青鹽,“吃多少就拔多少,不能糟蹋,聽見沒?吃蘿蔔要少撒點鹽,要不屁多!滾!” 我清晰地看見小河在老王爺爽朗的笑聲中盪出一個個圓圈。

冬日寒冷,但快樂不減。老人們埋怨天氣寒冷,而我們卻是天天到山邊看小河是否結冰。急急得等待中開始做溜冰車,找一塊木板,在下邊釘上兩條鑲嵌了破輻條的木棍,好了!一場大雪,河水結冰,一條白練明晃晃的召喚著我們。拿了溜冰車,戴了狗皮帽子,下山!試了試冰的厚度,興沖沖盤腿坐上去,拿了冰錐使勁向後一劃,冰車就向下遊飛似的去了。遇到拐彎處,技術不好者常常人仰馬翻,摔個七葷八素,青了鼻子,鼓了額頭,這些都不是大事。有一年,我溜冰激動過頭,忘了哥哥的警告,滑進一處水灣壓破了冰!最後還是鄰居小夥子聞聲趕來救了我。那刺骨的寒冷,至今難忘;他的棉衣很軟,似乎現在還能嗅到棉衣上那股淡淡的汗味。

後來國小畢業,就到山下的大灘國中唸書了,與小河走的更近。山下有一片很大的白楊樹林,晨光中氤氳了煙霧水色。匆匆下山鑽進樹林,聽了鳥叫,和了嘩嘩水聲背書。半年下來,一條光潔的小道蜿蜒林間,這條是寶堂的,那條是秀麗的,從不會去別人的“書山路”,再說了,走在別人的路上總覺得沒有那種空靈。同學之間暗自比較誰的路更光滑,這可是學習好壞的見證呢。有一條長出草,就是主人好幾天沒來背書;有一條幹脆荒蕪,那就是有人退學了。我的“書山路”盡頭處就是小河,常常駐足看了流水,河水很清,晨光中石子在水底漪漣著自己的夢……

高中去了干城,大學去了西部享有“塞上江南”美譽的張掖,見到過大森林,也淌過不少大河與小溪,但中河卻一直在心中流淌。

是的,我就是出生在一個有河水流過的地方!一個沒有河流經過的地方,總讓人覺得少了點什麼。一條河,就如豆蔻年華的妙齡少女那顧盼神飛的眸子;一條河,就是母親暖暖的胸膛,苦了累了,總有一處撫慰心靈的港灣。中河雖小,但她以自己特有的魅力滋養著故鄉親人,沁透了我的身體,包容著我的一切。

中河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中河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就是這條清清淺淺的河托起了我的童年,將我的夢送向太陽升起的地方。

親親,中河;中河,親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