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才華齋>範例>文學>

我的父親母親的抒情散文

文學 閱讀(9.12K)

未婚時,閨中好友曾問我:“賀,你心目中理想男人的標準是什麼?”我笑而未答。其實,多年來縈繞在我心頭的理想男人形象,一直以來都是——我最愛的父親。外形帥氣,心地善良,性情溫和,思想睿智,博學多才。父親,就是這樣一個完美的男人。

我的父親母親的抒情散文

父親是高大帥氣的。一米七六的身高,挺拔飄逸,在他們那個時代,絕對是“鶴立雞群”的。且五官清秀俊朗,稜角分明,神情剛毅,眉宇間卻不乏柔情。在那個“政治掛帥”的年代,“出身論”大行其道。條件如此出眾但出身不太好的父親,在眾多的愛慕者中選擇了長相、家世一般,但卻根正苗紅的母親。母親是一個農家姑娘,身高一米六左右,面容極其普通,站在玉樹臨風的父親身邊,總讓人覺得很不般配,甚至有些不協調。初懂人事後,問及父親,父親淡然一笑,“生活,只有愛情是遠遠不夠的。”青春懵懂的我有些不懂,情竇初開時的我覺得,愛情是生活的全部,“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找到一個愛自己也被自己所愛的人,相濡以沫,牽手一生,不就是生活的全部內容和意義嗎?而今,世事滄桑,物是人非後,終於瞭然,父母那時的稱不上愛情的愛情。或許,父母愛情裡,沒有信誓旦旦的誓言,沒有熱烈火辣的激情,沒有纏綿悱惻的柔情,沒有花前月下的浪漫,沒有耳鬢廝磨的痴纏……是的,在父母愛情裡,沒有現今愛情裡所有光鮮時尚的元素,但,誰能說,他們不是愛情呢?父母愛情啊,是一襲樸素的袍子,上面瀰漫著俗世的煙火和溫暖。

父親是文雅的。

記憶中,父親從不高聲說話,無論對家人,還是對鄰居,從來都是溫言低語,細聲慢氣,好像怕驚擾了這個他心目中安靜的世界。記得有一次,頑皮的妹妹玩遊戲的時候,不小心闖了“大禍”,把鄰居小女孩的鼻子踢破了,血流如注。母親得知後,極為憤怒,或許,更多的是害怕承擔後果。想到即將到來的物質和精神損失,母親不由分說隨手拿起笤帚,準備懲罰“肇事者”。父親見狀,看了妹妹一眼,頭向上一揚,輕描淡寫說了句,“還愣著幹什麼?”呆若木雞的妹妹領略了父親的用意,像得了“赦令狀”一樣,撒腿就跑,避免了一場皮肉之苦。

事情過後,父親親自帶著妹妹,到鄰居家賠禮道歉,還賠了人家醫藥費。那一月,原本捉襟見肘的日子更顯緊巴,母親為此埋怨了好長一段日子。貧窮的日子,艱難的歲月,讓原本就出身農家的母親,情感粗糙,心思細膩不起來。可父親,和母親一個鍋裡摸勺子的父親,卻和母親迥然相異。父親常說,每個身邊的人,都是上天派來的天使,要善待,要珍惜。平日裡,母親無論怎麼發火,父親依舊不溫不火的,息事寧人。母親的每一次怨言,到了父親這裡,總像是一巴掌拍在空氣裡,連個聲響都不曾有。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後,母親也“近朱者赤”,性情溫和了許多。

對待孩子,尤其是對待我們女孩子,父親表現出來的,更不僅僅是一個父輩的寬容和呵護,而是,一種被時時捧在掌心裡的寵愛。經年後,已經雙雙長成一對姊妹花,且人生幸福美滿的我和妹妹,在一個陽光晴好的午後,一人坐在父親一旁,纏著父親講那過去的事情。父親帶著老花鏡,瞧瞧這個,看看那個,一臉幸福、安詳、滿足的神情。

父親是儒雅的。

高小畢業的父親,在六七十年代簡直就是村裡的“先生”。父親寫得一手遒勁有力的毛筆字,瀟灑靈動,一如他的人。每逢過年或婚慶,便是父親“大展身手”的時候,不僅寫自家的對聯,連四鄰八舍的也是有求必應,很多的時候,還自備筆墨紙張。自小到大,我最喜歡的香味,不是飯香,不是花香,甚至,不是女孩子都喜歡的化妝品的香味,而是——墨香。想來,與父親的潛移默化、耳濡目染不無關係。父親希望自己的女兒,不必花枝招展,而要蕙質蘭心;不必俗氣漂亮,而要高雅美麗

記憶裡印象最深刻的,就是父親在一張臨時搭就的案板前揮毫潑墨的身影。幼小的我心裡,裝下的不僅僅是滿滿的自豪,更是深深的崇拜。面對一張即將要落筆的紙,父親神情是肅穆的,鄭重的,或凝眉沉思,頷首微笑;或揮灑自如,一氣呵成。滿室墨香氤氳中,我興奮異常地殷勤的做著一個“書童”,最愛的最崇拜的父親的'書童。一次次地幫父親展平紙,一遍遍地把業已寫好的對聯送到別處晾乾,樂此不疲。多年後,很多很多的記憶,淡了,遠了,模糊了。惟這一幕,卻深深地印在腦海裡,像一片漸漸風乾的墨跡,愈加清晰。大年七年級,走家串戶去拜年的時候,看到家家戶戶的大門上貼著父親的“墨寶”,滿滿的歡喜和自豪,瞬間填盈了一個孩子小小的心房。

除了寫手好字,父親還無師自通,吹得一手好簫,不過父親卻極少吹。在哪個物質財富異常貧瘠的年代,精神生活幾近為零。生活的苦難,粗糙麻木了大部分人的情感和心靈。惟一一次,聽過父親吹簫,是父親得知奶奶身患絕症的時候。月光下,父親吹起了那管一直閒掛在牆上,如被遺忘了的簫,神情哀怨,目光迷離。簫聲如泣如訴,如虛似幻。一縷縷憂傷,隨著簫聲嫋嫋飄遠……

父親月下吹簫的悽愴的身影,以及那幽幽咽咽時斷時續的簫聲,定格成我記憶裡憂傷的底色。上學時選修樂器的時候,班裡很多女同學選擇了簫,說女孩子長髮飄飄,白衣飄飄,弄簫極美,而我,卻極端固執地拒絕了。如若美麗,要建立在痛苦之上,不要又何妨?我無法忘卻,至親至愛的人,那道瀰漫心底的白色的憂傷。

與“滿腹經綸”的父親相比,母親卻是一個目不識丁的文盲。記得父親曾耐心教母親識字,寫自己的名字,可母親生性愚鈍,終究沒學會幾個字,父親無奈,只得作罷。奇怪的是,後來沒有人刻意去教,母親竟然認得我們兄妹幾個的筆畫繁多的名字。當年老的母親,忽然有一天在報紙上讀出我名字的時候,我忽然流淚了。彼時,母親記憶力已經衰退了,先前認得的幾個字業已不認得了。那麼我的母親,在未來漫長的歲月裡,一定不是用眼,而是用那把歲月的刻刀,蘸著真情,一遍一遍刻在心裡了吧。後來,父親又手把手教母親認鐘錶,在他堅持不懈的努力下,幾個月後,母親終於“不負他所望”,能認識幾點幾分了。這於父親,是種欣慰;於母親,是種勝利。

父親是高雅的。

父親喜歡看報,也喜歡剪報。在那個物質食糧比精神食糧還貧乏的年代,母親總是看不慣這種行徑,認為父親不務正業,書呆子氣十足。也許,如今的我喜歡讀書,亦是父親潛移默化、“潤物細無聲”的影響吧。

父親喜歡養花弄草。從心底裡喜歡,不是為打發時光。那時候,家裡雖然沒幾盆名貴的、象樣的花,可父親對它們,卻像對孩子一樣呵護備至,每天澆水、施肥,定期修枝剪葉,還為花兒們搭了一個花棚,怕它們經受不住“風吹雨打”,花容失色,香消玉隕。夕陽西下,父親欣賞花的剪影,如醉如痴,定格成一幅畫,母親戲謔地稱他為“花痴”。我卻覺得,此時的父親丰神俊逸,超凡脫俗。因為,在母親的世界裡,那些花啊,草啊,遠不如地裡的蔬菜、莊稼更實在,更吸引她的目光,更能填飽家人乾癟的胃。

父親酷愛戲劇,尤其是呂劇、黃梅戲、京劇。當然,大多數時候,父親只是喜歡坐在藤椅上,微眯著眼睛,細細品味、咂摸的。心情好的時候,偶爾也會即興表演一段。那個時候,母親就會坐在小板凳上,納著鞋墊,做父親的“聽眾”,儘管母親壓根就聽不懂這些咿咿呀呀的唱腔。至今,《借年》、《天仙配》、《薛平貴》等戲曲的旋律,還緩緩流淌在我記憶的長河裡。在時下,人們大都喜歡淺顯易學的通俗音樂了,而我,固執地喜歡被稱之為過時的老古董的戲曲,不是為了附庸風雅,亦不是讓自己顯得陽春白雪,獨樹一幟,我只是,只是想想沿著這條戲曲的通道,走近——父親!只是想,在戲曲的千迴百轉裡,讀懂——父親!

按現在的標準,父親也是無可挑剔的好男人。為了養家餬口,作為一家頂樑柱的父親,儘管年輕時就疾病纏身,但依然終日年操勞,常年在外奔波。父親不善交際,不會隔三岔五,呼朋喚友,卻愛待在家裡陪伴家人。父親愛乾淨、整潔,家裡雖沒有幾件像樣的傢俱,但父親總是把它們擦拭得一塵不染,光鑑照人。父親心靈手巧,家裡的桌、椅、板、凳都是他親手做的,家裡的任何物什壞了,也都是他“倒飭”好的。直到現在,我和妹妹都特別崇拜父親,覺得他是無所不能的“超人”,是完美無缺的“完人”。

若干年後,回憶起父親母親,會不由自主地想起一對詞“雅”和“俗”。也許,文雅浪漫的父親和樸素淳樸的母親,並不懂得“山無稜,乃敢與君絕”的誓言,並非刻意去“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但是,他們卻真實地“雅俗共賞”地活著,用他們的“雅”和“俗”,一日日地詮釋著人間大愛,世間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