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才華齋>範例>文學>

酒還我女子情懷隨筆散文

文學 閱讀(2.87W)

這不是個滄桑的故事,也與男人無關,酒源於水,水釀成酒,什麼時候開始成為男人的專利了?我們不信這個邪的呀,不是有女人如水的說法嗎?我們是誰?是三個十七八歲的妙齡少女,三十年前,在一個叫範窪的郵電所,我們一次飲酒的經歷,至今記憶猶新。

酒還我女子情懷隨筆散文

我當時剛參加工作,正因為遲遲沒有轉成正式工,倍感落寞,每每看到被譽為天之嬌子的大學生,用現在的流行詞形容,就是羨慕嫉妒恨啊。恨自己不好好學習,沒有考上高等學府,沒有讓自己的青春綻放在最和煦的春天。許是同病相憐吧?我和兩位叫玉的女孩成了最要好最談得來的閨蜜。

大玉是個農村的姑娘,高中畢業後卻對農活沒有什麼興趣,與村裡眾姐妹的不同之處是她始終保持了愛看書報刊的習慣,這使她倔強的眼神裡又增加了幾分深邃。機緣正來自於此,她看到了一篇好人好事蹟的報道,她慕名前去結識了主人公,她偏偏與他擦出了愛情的火花,她一時間成了新聞人物,她也因此成了一方的傳奇。有天,她去郵電所送信,我和她一見如故,聊的十分投機。我們都自認為不是庸俗的女孩,都鄙視女孩的脂粉和世故,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慢慢長夜,聊的是高家林,是人生和哲理,是各自看過什麼書,是哪位名人有哪句名言,是認定人生不能虛度和要有價值有意義。有幾分與少女和花季不相稱的沉重。在她的眼中,我是小她幾歲的粉絲;在我的眼中,她的與眾不同讓我著迷。

小玉則更生活化一些。我們在一起,處的愜意而浪漫,她和我一樣愛在白紙上寫詩畫畫,還買了把吉他掛在床頭,那時沒卡拉OK,我們就自己唱,鄧麗君和程琳是我倆的最愛,她的嗓子溫潤裡透出嗲氣,我也是沒嗓子偏愛抒情,同屬溫柔型的。買零食吃,也是一大樂趣,那時的零食也就那麼數得上的幾種,炒花生、炸麻花、龍蝦糖,哪種都是高熱量,讓剛剛校門的我倆短時間裡瘋胖起來。還愛買衣服,攢點錢,我倆就該去外地了,常去的是開封,馬道街買衣服龍亭公園遊玩,記得有次回晚了,我們就找旅館住,兩個小女子,害怕著呢。等到回來,我們就把自己武裝起來了,一模一樣的偏襟衣服,她穿粉色,我穿藍色,每人背一個畫夾,嫌足了回頭率,在車站,一位教授模樣的人問我們:你們是哪個美院的?我們無言以對,我們朝思暮想上美院!我們只是附庸風雅!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這兩位閨蜜與我共度了許多美好的時光,這種友誼,比愛情還珍貴還有回味。

兩位玉,還是美玉,大玉亭亭玉立、高雅知性,小玉機靈親和、嬌媚可愛。大玉看似豪爽,也時時暴露小女子情趣;小玉外表柔弱,內心則有大胸懷。去我家裡做客,卻讓一向對我管教嚴厲的母親有了兩種評價。讓我和小玉玩,說看小玉乖巧的樣子,不會做出出格的事情。聽大玉的經歷不同尋常,怕我跟她四處跑瘋扯了,就不讓我跟她玩。一貫叛逆的我哪能聽的下去?不說還好,一說愈發的走極端:瘋吧,瘋個樣子看看!

怎麼瘋?除了大玉有了男朋友,我倆都還沒到談情說愛的年齡,也沒與異性交往過,拉上一幫男女聚會的可行性沒有;那個年代,去劇院看場歌舞表演算是盛宴,可我們不是主角;要不借個相機去田野裡打個滾、拍拍照片?可照相機太稀少了,找了一圈也沒借來。當時正值冬天,外面寒氣逼人,我值班的話房因為生了煤火,十分溫暖,十分愜意,來我工作場所的倆玉說過趣事、談過暢想,最後實在找不出什麼更能釋放自己的招數,就不知是誰提了句讓我仨一拍即合的話:咱喝酒吧?試試各自的酒量,如何?

下班時間一到,我們就忙著去街上買東西,時隔多年,我們還記得那酒是一塊二一瓶的伏牛白酒,下酒菜是麻花、花生米和炸蠶豆,攤放在桌上,我們關上門,圍桌而坐,將酒分平均,每個人也就大致是一大杯的樣子吧,誰也不多喝,誰也不少喝,也不敬,也不勸,就將一瓶酒放進了肚子裡。

現在說起來容易,其實當時是難以下嚥的,酒,又是烈性的白酒,別說平時根本沒有沾過脣,就是這麼個想法也沒有啊,可是,也就是這麼一嘀咕,一個讓我時隔好多好多年還依然難忘的舉動誕生了。

那是怎麼樣的一種情形呢?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子,剛邁出校門不久,社會這個廣闊的天地正等著我們去探究,我們有自由心靈、旺盛的精力,更有不甘心平庸的心氣兒。大玉年長几歲,先我們走出了一步;小玉,正左右搖擺著青春,沒找出方向;我,最為孤獨執拗,也更迷戀這種所謂的生活體驗,感覺生命的大樹的生長,是需要各種養分滋養的,陽光固然明媚晴朗,汙穢的腐蝕物也是很好的肥料;清風拂面是愜意,狂風暴雨是錘鍊。這,都挺好!而且,我當時正做文學夢,還不知以後的生活軌跡是什麼呢,當然,現在是知道了,知道了又怎麼樣?太平淡了,平淡的就如一瓶打開了蓋子的白酒,天長日久,又還原成了水。

是怪我們天性中都有幾絲不安份嗎?是怪我們的肩膀原本都是柔軟的嗎?好奇?逞能?嘗試白酒的那一刻,我們是悲壯的、豪邁的,忘了性別年齡的。看那如水的液體,通透清澈,不見雜質,能翻卷出什麼浪啊,開啟卻是一股撲鼻的氣味,濃郁中夾帶有微微的香,糧食的香,而入口,卻是那麼那麼地難以下嚥,一股辛辣、苦澀滯留在口腔,盤旋在喉嚨,久久不散。我們堅持著,鼓勵著,用好奇的目光彼此對視著,一口又一口的慢飲著,不大一會兒,隨著一瓶酒的消失,我們都找到了不同往常的感覺。

大玉首先撤退了,完全失去了剛開始的好神采,蒼白著臉,蹲在一個角落去嘔吐,她家遠,沒法回去,過了一會就去我的臥室睡覺去了。小玉則一改剛才的話多變得沉默不語,白皙的臉變得泛紅,一動不動的'坐在床沿發會呆,就招呼也不打,騎自行車回她工作的河集郵所了。我呢,表現得最為活躍,話變的多,滔滔不絕的多,還不閒著,還食慾大增。那時鄉政府有伙房,就在後排房裡,還沒過午飯時間,我拿上個黃瓷碗就去打飯了。

那天的太陽似乎是格外的高遠,寒風也變得極其溫和,一個毛頭小姑娘端了一碗麵條吃,在其他人眼裡是再尋常不過的了,我卻吃的波瀾壯闊:腳老想站不穩,手老想抖,我極力地平衡;見人一改往日的羞澀,想笑、想搭訕,我極力剋制。清湯麵條,來不及咀嚼就下嚥,僅感覺是味道好極了,怎麼吃也是填不飽肚子一般。我愉悅,彷彿是地球的引力比往常小了似的,生出飄飄的、向上的感覺;我狂喜,我比任何時候都欣賞、愛戀自己,覺得自己很強大、很勇敢;我小心,我唯恐自己一不小心跌了跤、摔了端著的碗,多失一個羞澀敏感的女孩家的面子啊;我害怕,怕我突然間會笑出聲,笑出淚,笑出我的不知天高地厚。我覺得時間很短,眨眼間一碗麵就下肚了,又覺得時間很長,每分每秒都有鐘擺的咔咔響聲,提醒我別忘了來時的路。我最終在鄉政府的食堂吃了一碗、又吃了一碗麵條後落荒而逃般地回到住處時,彷彿自己成了從戰場上凱旋而歸的戰士、穿越森林迷宮後的勇者,一時間經歷、認知、長大了許多。

三個女孩,三個平生第一次喝酒的女孩,在同樣的環境下,喝同樣多的酒,醉態是如此的不同,這在我們的意料之內,也在我們的意料之外。大玉對酒的排斥最強烈,翻江倒海也要將其逼出體外,如她當時的經歷一樣折騰起伏。酒在小玉的體內成了有分量的積澱物,讓活潑愛動的她生出非同一般的沉靜,是自然也是必然,隱喻了她之後道路的平坦穩健。我則是一改平日的拘謹,變得極其活躍而又飄忽不定,昭示了我之後將有什麼樣的命運呢?當時,事業前程是未卜的,婚姻愛情是沒有到來的,我身在那個偏僻的郵電所,做一名被稱作計劃內臨時工的話務員,在外人眼裡是那麼的稚嫩、清秀和柔弱,卻任憑那豪邁的酒水蕩起內心的喧譁與騷動、波瀾與無常。

許多年後,我們都認定這是我們青春的見證,最常提起,最有回味。許多許多年以後,我們霜染雙鬢,依然心潮起伏、難以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