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才華齋>範例>文學>

悠悠秦腔情經典散文

文學 閱讀(1.74W)

隴秦大地,男女老少,都會對秦腔戲有著濃厚的痴愛之情。生在隴原愛隴原,這裡的男人與女人,除了田間地頭,起早貪黑的幹農活之外,其餘,就是對戲曲的迷戀。戲內戲外,那些至死不渝,風花雪月;那些愛憎分明,揚善除惡;那些行俠仗義,英雄救美,這些都是他們茶餘飯後的笑談。

悠悠秦腔情經典散文

自從秦腔戲的誕生,祖先們恪盡職守,將這寶貴的文化遺產代代相傳,一唱就是千百年。黃土高坡的兒女們,耕耘著土地,守著祖業,趕著牛羊,行走在隴秦大地上,在嗩吶聲裡,在四季刮過的風雨裡,唱著秦腔,唱著西北人獨有的滄桑生活與那信天游漫過山谷的悲歌。也許是西北黃土高原人們常年處於耕作勞累的壯態下的原因,鍾情秦腔戲歷來高度重視。與其說唱秦腔,不如說是吼秦腔,秦腔的唱調幾乎是高亢響亮,男人唱起來如五雷轟頂,氣貫山河;女人唱起來音色清脆,婉轉,尖聲細語。但不失女人那種具有的柔媚與潑辣之氣。

秦腔的文化基因深深的滲透在了隴秦大地兒女的心裡,紮根在農村的土壤裡。

對於秦腔戲來說,出於喜歡,那只是一部分人的選擇,那便是自願性的去鎮子裡的戲堂班學戲。而另一部分人大多是出於生計,學到本領後,隨著戲班到處在演唱,為得是掙幾個小錢,混口飯吃,打發日子罷了。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無論是大人小孩,能有一技之長,或者有份工作,會被村子裡的人們敬仰,投來羨慕的目光,更有甚者是左鄰右舍都來拉關係,巴結著,從中撈出一點利益來。

父親大概是出於這種原因,才做了決定將我送進戲堂班學戲,父親並沒有看見過學戲的場景,而以片面的看法理解為學戲就是跟著師傅去一句一句的記戲詞,學唱腔。進了戲堂班之後,我才知道那是個艱苦難熬,猶如地獄的地方,除了學習唱腔外,最基本的是練童子功。壓根是學習武術之地,專整治那些調皮搗蛋,不聽服從的孩子一樣。每一天堅持學習十幾個小時,天色還沒亮時,師傅早早的手裡拿著一根長長的教鞭在吆喝著,催促著我們早早起床,在黎明還未到來之時,順著操場跑上幾大圈,然後是壓腿,踢腿,打劈叉,練腰功,各個身體部位與關節都得經過嚴格的指導與訓練,才能上得了舞臺,開始以配角演出。

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學戲的辛苦是常人無法知道的。在那個勤學苦練的日子裡,我漸漸的喜歡上了唱戲,喜歡上了戲子這一職業與角色。

大概是出於我對戲曲的愛好,對戲詞的那種痴情,喜歡它,就吼兩嗓子,只到自己內心的那份孤獨全然釋放。在戲堂班裡的生活我慢慢的適應了過來,或許是我天生好動好玩的緣故,學習起來並沒有那麼吃力,費勁。師傅看在眼裡,更加的喜歡我。每日裡,除了別的老師外,就是師傅手幫手的教我,從最初的嚴厲變為一種和顏悅色。遵循著溫故知新的方法,依次而行,數月下來,在師傅孜孜不倦的教誨之下,我學習到了很多東西。當我把這些東西拿去回報父親的一片苦心時,萬萬沒有想到不該發生的情況發生了。

那天,和我一起去的鄰家男孩不小心發生了意外,在練功時摔傷了胳膊,造成骨折,父親得知此事,一下子改變自己的主意,他放下田地裡的農活,急急忙忙騎著自行車,氣喘吁吁的跑到鎮子裡的戲堂班,找到師傅堅決要帶我回家,說什麼也無法抵抗父親的想法。無奈之下,我哭鬧著也無濟於事,師傅好言相勸難以挽回父親斬釘截鐵的決定。那日裡,我就是這樣被父親親自送到戲堂班,又親自被父親帶回了家。離開戲堂班之後,再也沒有見到過師傅。無數個日日夜夜裡,在我心靈深處,師傅的身影常常顯現在我的眼前。

回到父親的身邊,等於今後再也無法踏進戲堂班半步。只能靠著學到的那些知識來慢慢琢磨,摸索。

愛聽戲,愛看戲,愛學戲,少年時的我就這樣咿咿呀呀的學。沒人教,全靠從戲子哪裡偷著學,從半導體收音機裡聽著,模仿著學。村子裡每年都有幾場戲曲演出,聞訊訊息後,我常常一個人往村口跑去,伸直脖子向外張望著。村口的泥土臺子上,匯聚著許多人,三五成群的在搭建著戲棚子,看著大人們從車上一件件搬運下來的戲服,架子鼓,樂器,心裡按捺不住的興奮。

開演時的晚上,村口一片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男女老少肩膀上扛著木凳子,手裡提著木凳子,在戲臺子底下各自佔領著各自的位置,人擠人,凳子擠凳子,好一派熱鬧的場景。村莊的夜晚到處都是人山人海,從外村趕來的男男女女,打扮的花裡胡哨,髮油與雪花膏的.清香撲面而來,沁人心脾。他們談笑風生,搭肩摟背,放下白日裡的勞累,把一腔熱情,把對秦腔的痴情統統融匯在這個熱鬧非凡的夜裡,享受著秦腔戲帶來的快樂,忘卻了那枯燥無味,且平乏單調的生活。或許是人們除了這種恢巨集壯觀的場面,再也沒有別的娛樂活動。那些青年男女,在這樣的場合裡相遇,難免少不了一些打情罵俏,眉來眼去的動作,黑壓壓的人群裡,口哨聲在傳遞著一種男女之間的暗送秋波。

村頭的燈光照耀下,樹上,牆上,土樓上,都站著看戲的人,大人將小孩高高的舉過頭頂,而條小腿架在大人的脖子上,目不轉睛,聚精會神。舞臺上各種各樣的樂器一呼百應,一聲聲粗獷而巨集亮的唱腔在村子的夜空裡迴盪。你定下神來,看著戲子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角色,都會讓人驚豔,讚不絕口。那些甩袖,走臺步,都是那麼讓人心生觸動。正是這樣才在那個年月裡,有許許多多的人去喜歡這門藝術,這門戲曲。給熱愛生活的人們在心裡深深的種下了一棵藝術之根。秦腔不知不覺間進入了千家萬戶,不論是勞動場面,還是閒暇之餘,每個家庭都會擁有一臺半導體收音機,在院落裡時時刻刻聽到這耳熟能詳的濃濃之音。

舞臺上,看著戲子,那是另外一種人生,一種命運,一種與世無爭而卻把古人的悲歡離合,坎坷遭遇,都裝在自己的心裡,扮演著一種責任,一種使命,一種擔當。心裡有多種想法,現實是這樣嗎?俗話說:戲裡唱的,世上經的。也許這就是活脫脫的生活,背後有光豔也有辛酸,況且那些悲與喜都得演繹的人模人樣,活靈活現。

少年時,對戲產生了一種濃厚的興趣。常常去練,直到嗓子沙啞,那是一種精神,一種發自內心的熾熱,把戲當作生活,一種職業,一種人前的榮耀。

八歲時,我便去了戲堂班拜師學戲。只有我最小,在戲團裡我被當作開心果。可是別人樂了,而我,只能在偷偷流淚。

從早到晚,反反覆覆。不厭其煩的練,一招一式,一腔一調,唱戲,最為磨練人的性子了,我堅持著,渴望在戲臺上的精彩一瞬間。

看著五彩繽紛的戲服,那是一種豔,一種活色生香的感覺,縹縹緲緲,豔到驚心,香到骨髓,極其誘人。穿在身上,高貴,端莊,大方,優雅。有一種超越自我,身在富麗堂皇的宮殿之上;有一種大家閨秀之氣,生在書香門第,或是那種小家碧玉。邁起小步前移時瀟灑,輕盈,曼妙,悠然的姿態,是一種境界,一種深邃,一種對人生悟出了的醇美之情,因而讓人迷戀。

或多或少的喜怒哀樂,一言難盡,讓生活沉澱在那種厚重的氛圍裡。

你若苦了,擺弄裙袍,跑幾小步,唱幾小曲,心自然,會明淨一些,豁達一些,如釋負重之感。只是那容妝已被淚水淺淺浸溼,無人知曉,也未曾被人看見,在光陰裡隱去,伴著世事紛飛,打著暮鼓晨鐘,遠去,遠去……

只是,戲臺之下,迎來萬千掌聲,掌聲裡爆發著一種力量,讓心在顫動,一種明豔,一種豪邁,一種居高臨下之勢。

更喜歡那低首含眉,輕邁蓮步的女子,如在水上飄移,她是塵世間的一陣風,那般柔,那般綿,散發著冰寒凝脂般的香氣。把情融進在戲裡,只有她會懂得,去掌握這曲詞的內涵與底蘊,她唱著,盡情的唱著…

一個女子的婀娜多姿,含情脈脈,被人想著,是多麼的溫暖。

少年的心神采飛揚,總會駕馭不住一顆盪漾欲動,去想念那女子的心。那嬌媚的雙眼,透出蝕骨的靈氣。

而那年,最終,還是沒有去在唱戲的舞臺裡大顯身手。只是做了喜歡戲子而已,只是在聽著那些蒼涼的而有力的唱詞裡,那些風花雪月,世間百態,對酒當歌的朝朝暮暮,春花秋月。

喜歡戲子,更喜歡男人唱戲時那種滄桑富有成熟,穩健,聲音裡的悠遠,豪邁,粗獷,沙啞具有磁性感的聲音。他們隨著鑼鼓喧天,叮叮咣咣的樂器響起,帷幕緩緩拉開,慢而穩,不急不燥的抖動著手,搖晃著帽翎,突然大喊大叫,吹鬍子瞪眼,那神情,挑逗的臺下孩子們哭笑不得,個個被逗得前赴後仰,呲牙咧嘴。

更喜歡那忘情入戲的女子,聲聲感情飽滿,唱到動人時便會潸然淚下,顆顆淚珠兒打溼了那嬌嫩的臉頰,讓人心碎,讓人疼惜。在戲裡,唱著更多的是荒涼塵世,煙花易冷,愛恨情仇,生離死別伯悲劇。

一個女子唱戲,她唱的是愛,愛這世間的千媚百紅,愛憎分明,在她柔柔的內心深處,有幾份寂寞,幾份渴望人間煙花點亮尋尋覓覓的牽絆。為爭得今生的愛,自由與美好。

很喜歡那齣戲,《白蛇傳》裡斷橋的那段戲詞,白素貞,一個千年修煉的女子,用一千年的愛去愛他的男子,多少辛苦與遭遇,多少磨難與逆境,她逃離在斷橋橋頭,用千年的愛,在人間尋覓,等待。

終於,她在遭受千年等一回時,向人間吶喊著:

西湖山水還依舊

憔悴難對滿眼愁

霜染丹楓寒林瘦

不堪回首憶舊遊。

想當初在峨嵋以經孤守

伴青燈叩古磬千年苦修

久想往人世間繁華錦繡

棄黃冠攜青妹佩劍雲遊

按雲頭現長堤煙桃雨柳

清明節我二人來在杭州

覽不盡人間西湖景色秀

看不完春情盪漾在心頭

遇官人真乃是良緣巧湊

誰料想賊法海苦做對頭

到如今夫妻們東離西走

受奔波擔驚慌帶恨憂憂

腹中疼痛難忍受

舉目四海無處投

眼望斷橋心酸楚

手扶青妹向橋頭。

那一刻,你會看見那女子的無助,人間的煙涼。悽悽楚楚中,一身素白如雪,心懷蒼茫的女子,就這樣,張望在西湖湖畔,尋找著自己的郎君,尋找著人間的平凡煙火。

涼了,冷了,是雨,是風。一曲戲詞,一把辛酸淚。看著戲子,咀嚼著一場西湖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