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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就是故鄉抒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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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沒有給父親買一雙布鞋,上午下班了,直接去了向陽橋步行街,正好有一家清倉大甩賣,花了三十元給父親選了一雙藍色布鞋,心想父親不定怎麼叨磨我花錢了,擇了一隻板鴨,沒買酒。坐車回到老家剛巧父母在外地長條桌上吃午飯。

父母就是故鄉抒情散文

母親看到油漬漬的板鴨,“呵呵,你爸吃饞了,昨個還數落你也不回來了,這幾天菜裡少肉了,不愛吃飯了。”

“呶,爸,試試布鞋。”我將新鞋遞給爸,老頭一臉核桃樹皮綻開成一朵大菊花。

趕緊脫了他的破涼鞋,到房後河套洗了腳,坐在愛人訂做的木頭板凳上,試穿,“媽呀,挺合腳的!”站起身在地上走了一圈,“不大不小正好,嘿嘿,閨女就像從我腳上量出來似的!”試穿了一會兒,麻溜脫了,重新放在鞋盒子內:“這藍色白邊的新鞋,走一趟集口就遭埋汰了,捨不得呢!”

我看了看桌子上的田園菜,“爸,再拿一隻酒杯。”

“咋的?你也來點?”

“瞧你那彪呼呼樣,就是喝點酒啊!”母親說了一句。

“那可不錯,咱爺倆喝點。”

我給父親倒了一杯,估摸三兩酒,又為自己斟了一杯,二兩老白乾。

就著黃瓜菜,土豆絲小白菜湯,清燉鰱魚,韭菜茄包子,幾兩小酒下肚,除了腸胃一陣燒熱,沒有任何感覺。

父親樂了,“想不到你也能抿幾兩酒。”

母親說:“根基是大事,像你唄!”

飯桌上,母親告訴我,豬崽子賣了六隻,還有五隻,因為缺少母乳餵養,長得慢,再喂幾天出欄,剩下的幾隻也都有了婆家,一隻豬崽子出欄價格六百!

幫母親提留泔水喂肥豬,母親打算了一下,國慶節前後如果愛人回來,就殺一頭肥豬,都快四百斤的豬了,基本是糧食喂大的,豬肉也香。

我不回來父母在家就念叨這閨女怎麼不回來,回到家我花錢就心疼,上次買的板鴨,母親偷摸塞給我錢,堅決要給,我火了。

母親是個十分謹小慎微的人,她唯恐我愛人不滿意,我說了母親一頓,做兒女的不趁著父母能吃能喝的時候盡孝,等他們病懨懨的才想起孝順,什麼都晚了。

吃了午飯,父親本想歇息,可躺了不到十分鐘,穿著高腰水鞋,拿把鐮刀,挎著土籃筐上山撿野蘑菇,他知道愛人喜歡吃蘑菇,家裡已經晒了一些幹蘑,罈子裡醃了一部分蘑菇。

母親烙了茄餅,小白菜豬肉餡的。油炸小黃花魚,好幾盤子呢。韭菜割了好幾茬,非常鮮嫩,芸豆經過雨後也爬了架,父親吩咐,“摘了芸豆,茄子,送給你老闆娘,好好和人家相處啊!別半瘋爛腸的,沒個正性,說你幾句,悄悄聽著,說的對,你認真改了,不對,也不要頂嘴。你在老闆的屋簷下,忍一忍就過去了,找一份工作容易嗎?”

我答應著,並在下午的時光中,返回公婆留給我們的宅子,燒燒大炕,走走鄰家,問候老親舊鄰,夜裡就宿在自己的老屋。

第二天快晌午時,步行回到母親這裡。

擱著一道門就聽到父親對我和母親的謾罵,大致是因為母親對我的縱容,我步行六裡地回自己老屋,拆洗了床單被褥,枕套等著晾乾後縫補上,如此就沒有及時回到母親那裡吃蘑菇湯。父親實際上是想和女兒多說一會話,而他穿著高腰水鞋,粗布長褂子拐著土藍子滿山野嶺撿蘑菇,就是希望閨女吃一口熱乎乎的土豆絲蘑菇湯。母親和他等到十一點了,還不見我的影子,於是,暈了二兩小酒,躺在炕上的父親,陳穀子爛芝麻綠豆大小的事兒都抖摟出來了,這小閨女一點不聽話,都是你慣的!要是擱年輕那坎,我一巴掌揍她滿地找牙,叫他別寫那些文字,她甩頭擺弄角的,你說不是你護著她,我一頓燒火棍拍她老老實實過日子。”

母親彎腰在菜墩上切豬瘦肉,只聽到菜刀噹噹噹的響聲,在母親這裡,絕對彈撥不出高音符,永遠是低音。

“……媽,我回來了。”

父親不僅停止了謾罵,忽地坐起身,下地,“我都吃好了,吶,你給青倒點白酒,別喝多了,你把瘦肉端來,掂點蒜醬,你洗一串葡萄給青兒吃,嘖嘖,快喝蘑菇湯,還燙手……”父親笑逐顏開的給我盛來一海碗蘑菇湯,我說不喝白酒,父親從裡間拎來兩瓶凱龍啤酒,喝點解解乏,嘿嘿,回城時,冰櫃裡還給你和你弟弟凍了幾包好蘑菇,基本上都是黃傘蘑,你多帶一包給你老闆娘,沒少照顧你……

父親表現出來的殷勤是我突然意識到,其實,他一天到晚嘴不閒著的嘟囔,數落,埋怨,斥責,那是他對越來越老去的生命的無奈和恐懼。他抿在舌尖上的辣味人生,多麼希望有人能去解讀和聆聽。他不需要兒女的物質領域,最想要的是孩子精神上的供養。

我發現每一次回老家,父母即便忙碌,烹煎炒炸,無論怎麼累,也是那麼的興高采烈。

兒女就像老屋簷下那一巢燕子,當它們的孩子振翅飛翔,夢落遠方後,空落下來的老巢,孤獨的細數著流年,就如此時我年邁的父親母親,所以,他們最想要的是,我們坐在那鋪老炕上,和父母談論著土地,農事,種子花費,哪怕是為了一件鐵杴也爭執幾句,那股濃烈的親情煙火味,父母需要,漂泊在城市的兒女也需要。

母親呢?她和父親最大的區別就是,喜歡將愛纏裹在一棵蔬菜,一把米,一隻蘋果上,母親甚至呼吸的每一口氣息都滿了對兒女的牽腸掛肚。

每一趟家鄉之行,就是一次宿名的.行走,大包小包的盛著母親父親沉甸甸的託付與願望。

地瓜梗,茄餅,黃瓜,芸豆,西紅柿,一式三份,我一份,弟弟一份,老闆娘一份。

睡在母親的大炕上,是我一年之中最安靜幸福的時刻。

夜裡翻來覆去睡不沉的母親,坐在暗影了問我,“你想吃什麼,就說,菜餅子還是茄餅?”

我說,“我什麼也不想吃,有小米粥抹大醬菜就好,油膩吃不下了。”

母親就躺下了,三點就起來了,母親就下地掏灰,生火做包米粥,我吃了早飯回的婆家的老屋。

中午吃了飯,母親推出獨輪車送我去那個再熟悉不過的小車站,一路上,母親問我,“你爸大嗓門罵人聽到了吧?你不要生氣,他就長個叨叨蟲嘴兒,一時半會不叨磨就難受。”

我噗嗤笑了,“媽,我理解我爸,他是孤獨的,他內心的苦澀我們誰也不懂,誰都走不進去,媽,你也知道我爸的脾氣,相互擔諒吧,年紀一大把了,吵個什麼?”

車過來時,母親抱起那一袋子東西送上了車,母親不忘叮囑,“看好包,回家給媽回個電話。”

我真的該好好坐下來,聽聽父親母親的心聲,瞭解他們想要的是什麼?而母親拒絕來城市居住是我最難受的,我不知道母親為什麼一刻鐘都割捨不下這窮巴巴的村莊,以及我脾氣暴躁的父親,也許,母親習慣了父親無休止的叨磨,就像那一天不吸粉,精神的免疫力下降,頭腦也混沌似的。或者說,父親的言行舉止,以及他的臭習慣深深的鑲嵌進母親的生命中,父親是母親依賴了幾十年的一棵樹,母親則是父親難以放下的那隻飯碗。

車還沒有過來,母親蹲下身在擺弄那幾個盛滿她大愛的包包,“這包蘑菇蜂窩蘑多,你自己炒著吃,那包給老闆娘,有雞腿蘑,黃花蘑,都是好蘑菇,給人家點稀罕物吃,對你好一些,俺們累點沒什麼。”

小雨淅淅瀝瀝的,落在身上有些涼意我催促母親走家,別淋感冒了,母親說,“再等等,我要看著你上車。”

大包小包攏共四個包,母親一一檢查了遍,袋口是否紮緊了,為了防止我忘記送人的蘑菇青菜和我的混搭了,每個包內都擱著一張字條,寫著:青兒的,老闆娘的,兒子的,幾個字。不會寫的字,畫了圓圈代替。

沿著小站點有一片玉米地,冉冉拔節的玉米棵兒,穗兒也鼓脹脹的了,堤壩上一排綠油油的苦菜子,大葉的那種,母親盯著苦菜子看了很久,卻沒有伸手摘,問她,怎麼不摘?

母親搖搖頭,“這地兒是屯子裡你堂哥家的,俺不佔這便宜。”

我不僅愕然,堤壩又不是寫著誰的名字,再說又不是偷他的玉米,不過是野生野長的苦菜子,母親如此謹小慎微!

我彎下腰想摘,被母親阻止了:“別人的一草一木,咱都別動,這樣走坐心安。”

我咧咧嘴苦笑了下,路旁那兩株杏子樹,杏子指甲大我下車後就吃過幾枚,熟透了也吃過,母親再渴沒去樹上摘一枚杏子,而是撿落在地上,被螞蟻啃噬的杏子吃,她說,就是撿來的杏子,吃了也覺得有一雙眼睛盯著她。

客車過來的時候,母親幫我拎包,叮囑再三,別給錯了蘑菇,自己吃孬一點的,給老闆娘好的,對了,你裝被套的包注意點別叫偷惦記了……

車走了很遠,母親佇立在原地望著望著揮著手。

回到住宅樓,一包一包將帶回的蔬菜蘑菇開啟,盛冰箱裡,給老闆娘的下午拎過去,在大河套洗的床單什麼的因為大雨,沒晒乾,我先晾晒上,一抖床單一塊白色小方巾落在地上,開啟,三張皺巴巴的人民幣卷在裡面,一張二十的,兩張五元的,正好是上次回母親家帶的兩隻板鴨錢!

由於揣在兜裡,錢還留著母親身上的溫度,從不掌管家裡錢權的母親,是從父親給她趕集口花銷的錢一點一滴偷偷攢下來的……

我抓起手機撥通了老宅子的座機號碼,接電話的是父親:“我媽呢?”

“上山撿蘑菇去了,再晒一些,等小劉和你們回來吃。”

我嗓子嘶啞,“爸,你倆是個伴兒,對俺媽好點啊!”

我的話音沒落,窗外已是滿城煙雨。

生命深處,父母在的地方才是兒女最溫情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