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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客少年場行作品賞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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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結客少年場行

結客少年場行作品賞析

驄馬金絡頭。錦帶佩吳鉤。

失意杯酒間。白刃起相讎。

追兵一旦至。負劍遠行遊。

去鄉三十載。復得還舊丘。

升高臨四關。表裡望皇州。

九塗平若水。雙闕似雲浮。

扶宮羅將相。夾道列王侯。

日中市朝滿。車馬若川流。

擊鐘陳鼎食。方駕自相求。

今我獨何為。埳壈懷百憂。

字詞解釋:

⑴驄馬:青白雜毛的馬。絡頭:馬羈,籠頭。吳鉤:吳地所產的一種寶刀,似劍而曲。這二句是寫少年騎著配有金籠頭的馬,錦帶上佩著吳鉤。

⑵失意:不遂心。相讎:互相結為仇敵。讎,同“仇”。這二句是說在酒席之間稍不遂心就持刃格鬥,互相結成仇敵。

⑶追兵:追捕少年的官兵。

⑷舊丘:老家。丘,古時田裡的劃分單位,“四井為邑,四邑為丘”。

⑸升高:登高。臨:從高處往下看。四關:四個關口。據說洛陽有四關,東為成皋,南伊闕,北孟津,西函谷。

⑹表裡:內外。皇州:京城。

⑺九衢:指京城內的交通要道。衢,道路。古時京城制度,縱橫大道皆九條,所以稱九衢。這句是說京城的縱橫大路極其平坦。九衢,又作“九塗”。

⑻雙闕:宮門外的兩個樓觀。古時在宮門外建二臺,上面修成樓觀,中留空闕作為過道,所以叫作闕。雙闕,在這裡是指宮殿。這句是說宮殿高得和天空的雲彩一樣。

⑼扶宮:夾宮。扶,沿、循。羅:羅列。這二句是說在宮闕和大道兩旁都是一座座王侯將相的住宅。

⑽日中:中午。市朝滿:市中聚滿了人群,以喻京城中追求利祿的人很多。

⑾鍾:古時的一種打擊樂器。鼎:古時烹煮用的器物,一種金屬製成的三足兩耳的鍋。這句是說那些貴族官僚們擊鐘列鼎而食,非常豪奢。

⑿方駕:並車而行。自相求:互相追求。這句是說那些貴族官僚們車馬擁擠地忙著去互相逢迎幹求。

⒀坎壈:同“坎廩”,窮困不遇的樣子。

賞析:

發端二句是人物出場的大特寫,藝術形象豐滿精采。它避開了面面俱到的泛寫,擷取最能體現人物性格特徵的區域性進行著重描繪。試想,騎著高大雄壯的毛色青白相間的青驄馬,握著鋒利鋥亮的吳地製造的彎刀,並且不無炫耀地給驄馬配置了黃澄澄的金籠頭,給吳鉤刀環繫上了五彩絢麗的錦緞帶,它的主人公該是何等人呢?當然是非任俠少年莫屬。詩人僅用了十個字,就把一位瀟灑英武而又酷愛虛榮的少年俠士形象如浮雕似地凸現了出來,形神兼備,稱得上是“突出奇語”(錢仲聯《鮑參軍集註》此詩“補集說”引王闓運評),出手不凡。同時,這個開端,也為生髮和開拓下文作了重要鋪墊。這位氣度不凡的少年郎,本該前程錦繡,但他的一生卻是窮愁潦倒、苦澀淒涼。讀者若看到後文,自然會對造成少年悲劇命運的社會根源進行思考,由此也能使讀者深化對詩的主旨的理解。因此,無論從切合題意、刻畫形象、鋪墊全篇、開拓主題諸方面來看,這個開頭是很成功的。

形象出現之後,立即異峰突起,進入俠義行為的描寫,銜接勁健。少年因飲酒間的“失意”,便使酒任氣,拔刀與仇敵相向,闖下大禍。追兵蜂擁而來,他負劍騎馬逃向遠方,亡命流浪。“失意”四句,一句一意,互為因果,環環相扣,一氣呵成。令人讀來既暢曉明白,又動盪跳躍,有一種速疾的節奏感,與所表現的緊張激烈的內容完全吻合。少年究竟因何而“失意”?這個影響他一生命運的至關重要原因,詩人在此作了迴避,但若從後半篇去細加尋繹,答案還是不難得知的。

“去鄉三十載,復得還舊丘。”三十年離鄉背井、逃亡流浪的辛酸經歷與好不容易生還的悲喜交集之情凝聚在這十字中,敘事高度概括精煉,感情極為沉鬱低迴。歲月蹉跎,年華老去,這兩句承上啟下,是聯綴少年俠行與暮年情懷的紐帶。

從“升高臨四關”到“方駕自相求”十句,寫“還舊丘”後的唯一活動:“望”。“四關”,原指洛陽,陸機《洛陽記》說:“洛陽有四關,東為城皋,南伊闕,北孟津,西幽谷。”這裡代指國都。“表裡”,字面上解作內外,但如把它理解為表象與本質,於此詩也非常貼切。皇州的氣象畢竟不凡,有“九衢”,即縱橫各九條大街,出自《周禮》:“匠人營國,傍三門,國中九經九緯。”有“雙闕”,即皇宮門前的兩座望樓,此處代指宮殿。“平若水”、“似雲浮”兩個比喻,寫出了皇城大道寬闊平整、雙闕高聳入雲的壯麗景象。“九衢”兩句是俯視的大全景,“扶宮”兩句則是鏡頭推近後的.中景,“望”的層次井然。“扶”是環繞、輔佐的意思。“扶宮”句承前“雙闕”句而言,“夾道”句由前“九衢”句派生。許巽行《文選筆記》說:“此言九塗雙闕,皆有將相王侯之居扶左夾輔也。”可資參考。以上四句是靜景,以下四句轉為動景,動靜相間,畫面便不呆板單調。

“日中”四句寫京城內陽光下的活劇。“市”是交易買賣的地方,“朝”是官府治事的處所,合而言之指人群麕集爭名逐利的場所。正如《戰國策·秦策一》所說:“臣聞爭名者於朝,爭利者於市,今三川、周室,天下之市朝也。”詩中這幅車如流水馬如龍的“市朝滿”影象,具有濃烈的鄙視與諷刺意味。那些熙熙攘攘奔競往來的是何許人呢?並非等閒之輩,是那些吃飯前要撞鐘、吃飯時要列鼎(古代食具)的權豪顯貴。他們在大道上方駕(並駕)齊驅,趾高氣揚。“自相求”,活畫出這夥人臭味相投、狼狽為奸的醜態。這一幫子人,相互勾結吹捧,無恥鑽營,而對於圈外人卻極力排斥打擊,這正是六朝時期“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的等級森嚴的門閥制度的真實寫照。“望”至此,思想感情達到高潮,接著迸出兩句感慨作結,脈絡清晰。以上八句,與《古詩十九首·青青陵上柏》中“洛中何鬱郁,冠帶自相索。長衙羅夾巷,王侯多第宅。兩宮遙相望,雙闕百餘尺”諸句在文字與立意上都有師承的痕跡,但在刺時的深刻與尖銳上,鮑照詩則更進了一層。

“今我獨何為,坎壈懷百優?”用問句作結,比直陳憤懣更具震懾人心的力量。“坎壈”,形容失意不遇的樣子,本自宋玉《九辯》:“坎壈兮貧士失職而志不平。”詩中前“望”後“感”,與後世李白《行路難》所嘆“大道如青天,我獨不得出”如出一轍,真所謂“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杜甫《夢李白》),令人扼腕。這兩句近承前八句“望”,盛衰相形,冷熱迥異;遠紹發端二句,少年英姿與暮年蕭瑟,對比強烈。結句以少馭繁,總束全篇,筆力千鈞,如黃鐘大呂,發人深省。

詩歌后半篇乍看之下,並無俠義之行,似與題意不符。其實不然。那位升高“臨”下的“望”者,大有杜甫“飲酣視八極,俗物都茫茫”(《壯遊》)的氣概。他表面上形如槁木,凝目靜望,不像少年時“白刃相仇”的尚氣任俠,實際上他的心卻並未止水無波。面對京城內如蠅逐臭、如蟻附羶的這批狗苟蠅營之徒,他怒火中燒,恨不得除去這班禍國殃民蟊賊而後快。其憤世嫉俗的俠義之心,與少年時期何嘗沒有絲毫差異。所異者,只是由於年齡變化而導致抗爭形式的不同而已。更何況昔日殺人亡命,其實就是因為那些“自相求”的豪門子弟在“杯酒”間他的人格而採取的激烈報復行動。前面“失意”的底蘊,在後半篇中若隱若現逗出,構思深細綿密。全詩的藝術匠心,正如王夫之所評“滿篇譏訶,一痕不露”(《船山古詩評選》),一語中的。

鮑照青少年時期雖無行俠殺人的記載,但確有非凡的勇氣與魄力。他曾自述“幼性猖狂,因頑慕勇”(《侍郎報滿辭閤疏》)。另外,他二十多歲時,曾向臨川王劉義慶“貢詩言志”,周圍很多人勸阻他:“卿位尚卑,不可輕忤大王。”鮑照聽後勃然答道:“千載上有英才異士沉沒而不聞者,安可數哉!大丈夫豈可遂蘊智慧,使蘭艾不辨,終日碌碌,與燕雀相隨乎?”(《南史》本傳)這擲地作金石聲的語言,足見他為人豪俠有膽識。所以《結客少年場行》雖非自傳,卻自有詩人的影子在。方回說:“明遠多為不得志之辭,憫夫寒士下僚之不達,而惡夫逐物奔利者之苟賤無恥。每篇必致意於斯。”(《文選顏鮑謝詩評》)實為精核之論。

作者資料:

鮑照(約415年~466年)南朝宋文學家,與顏延之、謝靈運合稱“元嘉三大家”。字明遠,漢族,祖籍東海(今山東省臨沂市蘭陵縣南橋鎮),久居建康(今南京)。家世貧賤,臨海王劉子頊鎮荊州時,任前軍參軍。劉子頊作亂,照為亂兵所殺。他長於樂府詩,其七言詩對唐代詩歌的發展起了很重要的作用。有《鮑參軍集》。

鮑照的青少年時代,大約是在京口(今江蘇鎮江)一帶度過的。元嘉期間(424—453年)被宋文帝劉義隆聘為國侍郎。孝武帝即位後,為大學博士兼中書舍人,出任魏陵(今南京市)令,轉永嘉(今溫州市)令,後任朐海王劉於頊的前軍參軍、遷軍刑獄參軍,人稱鮑參軍。宋文帝元嘉十六年(439年),鮑照26歲,據史載,曾謁見臨川王劉義慶,毛遂自薦,但沒有得到重視。他不死心,準備獻詩言志。有人勸阻他說:“郎位尚卑,不可輕忤大王。”鮑照大怒:“千載上有英才異士沉沒而不可聞者,豈可數哉!大丈夫豈可遂蘊智慧,使蘭艾不辨,終日碌碌與燕雀相隨乎?”之後,他終得賞識,獲封臨川國侍郎。元嘉二十一年(444年),劉義慶病逝,他也隨之失職,在家閒居了一段時間。後來,又做過一個時期始興王劉浚的侍郎。宋孝武帝劉駿起兵平定劉劭之亂後,他任海虞令,遷太學博士兼中書舍人,出為秣陵令,轉永嘉令。孝武帝大明五年(461年),做了臨海王劉子頊的幕僚,次年,子頊任荊州刺史,他隨同前往江陵,為前軍參軍,刑獄參軍等職,掌書記之任。孝武帝死後,太始二年(466年),文帝十一子劉彧殺前廢帝劉子業自立,是為明帝。子頊響應了晉安王劉子勳反對劉彧的鬥爭。子勳戰敗,子頊被賜死,鮑照亦為亂兵所害。鮑照有一妹鮑令暉,也善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