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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的故事抒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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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有些涼,不,是冷!暖氣的微熱抵不過冬深寒夜的冷氣。怎麼能驅趕一下寒冷?我倒了一杯開水,暖瓶裡的水滾滾進入了茶杯內,茶杯一會就滾燙了,開水的熱量剎那間傳遞給手,再由手傳遞給身子,身心得到一點暖和,今夜再怎麼冷也要把這篇《光陰的故事》完成。

光陰的故事抒情散文

——題記

門口的那棵老榆樹很高大,鬱鬱蔥蔥的枝椏像撐開了一把大傘,老榆樹經歷過無數的風風雨雨,也見證了我祖父我父親,還有童年裡我的成長經歷。

一個烈日炎炎的盛夏,老榆樹突然間葉子全都打了卷卷,蔫蔫的樣子,就像被秋霜打了的茄子,沒有了精氣神。“好像起了蟲子,”母親說:“已經這樣了,打藥都來不及了,真可惜,老榆樹死了,再也吃不到榆樹錢了。”爺爺看著榆樹枯萎的枝幹傷心地流下了淚,手裡的柺杖不停敲打著榆樹幹:這棵老榆樹陪我大半輩子,比你爸爸年紀還大呢!看來今年我是熬不過去了!爺爺身邊的我才八歲,抬著頭看著爺爺眨眨眼睛:爺爺,熬不過去是咋回事呢?那時的我不知道熬不過去是個什麼概念。“爺爺,你會好的。”我拽著爺爺的袖口說。現在想想,那棵老榆樹的突然離去真的會不會是爺爺離開我們的預兆呢?

爺爺那時患腦中風已經很多年了,父親兄弟四個,奶奶在我最小的四叔三歲的時候就去世了,爺爺既當爹又當媽把四個相差無幾的男孩養大了。尤其值得驕傲的是,頭腦靈活的爺爺託遠房親戚的人際關係,把三個叔叔都安排到了滿洲里的一個小鎮上,而且還都有了不錯的工作,吃了皇糧,捧到了鄉下人羨慕的鐵飯碗。結果農村老家只留下了父親一個人。爺爺患上中風病的時候,叔叔們都忙著上班,只有在農村種地的父親和母親照看爺爺,因為這個,母親時常對爺爺發牢騷,抱怨老人家把我們一家人扔下不管了。爺爺也覺得對不起父親,生活裡處處遷就著母親。那個夏季,爺爺的病一天比一天重,直到臥床不起,母親雖然不願意,可是善良的她端水端尿,把爺爺侍候的很好,爺爺想要吃啥母親就去做啥,家裡沒有的,母親還會去鄰居和親戚家借回來呢!

那年的秋天,老榆樹的葉子掉下最後一片,生如夏花,去如秋葉,帶著淒涼,帶著蕭瑟,看著榆樹秋葉的飄零,父親說:看這樣,來年也不能發芽了,砍了吧,還能做燒火柴。然後就把老榆樹砍下做了燒柴。父親砍榆樹的時候,我和姐姐在旁邊看著,榆樹的中間已經空心了,盡是糟粕一樣的木頭渣子。難怪會突然死了,都空心了,還咋活?父親猛地吸了一口旱菸,在吐出一大口煙,煙變成了一個大圓圈,像現在孩子口裡的泡泡糖呢!父親的話裡帶著惋惜和心疼,看看躺在炕上的爺爺,父親的眼睛裡帶著迷信的迷茫:也不知道能不能熬過這個冬天呢?

一個飄著鵝毛大雪的深夜裡,氣若游絲的爺爺老用只能看到皮的手指頭指著被褥,喉嚨裡發出微弱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說:冷,冷。父親就不停地往爐子裡扔榆樹的木頭塊。半夜,爺爺合上眼睛再也沒睜開。叔叔們都從幾千裡外趕回來了,但是爺爺沒有看到他們,為四個沒媽的孩子奉獻一生的老人,在生命的盡頭,也沒有看到三個兒子。院子裡停放著那口鮮紅的棺材,和周圍的皚皚白雪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那場面,我至今記得。爺爺躺在裡面,樣子很安靜很祥和,穿著母親給縫製的灰藍色大袍子。院子裡的人來來回回,雪地裡踩踏出的小道,一會又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積雪,在隔一段時間,來守夜的人又把這層厚厚的積雪踩平,踏碎。我和姐姐就帶著白色帽子和腰帶,跪在棺槨前,看著大人們忙碌。凍得瑟瑟發抖,父親說,再跪一會才可以進屋子的。那時的我,心裡只有一個念頭:突然間,爺爺會爬起來,把我和姐姐拉進屋子裡,暖和屋子裡爺爺罵著父親:看把我的孫女凍得,心真狠!可是,終究爺爺沒有起來!雪花在我和姐姐的`頭上開始還能融化,多了就凝固了。一個資深的守夜老人看到了:快讓孩子進屋吧,明個白天再來給你爺爺磕頭,真孝順,這倆孫女子。我和姐姐被老人拉進屋子,那個樣子還真的像倆個雪娃娃。

雪花好像懂得人的心情,流著淚。爺爺被埋進了村南面的狐狸山上。村子裡的人都說,那裡的風水好,有個千年的狐狸在那座山上呢!如果有人蒲松齡一樣的書生擅長寫作,那也應該是個很好的聊齋故事吧?

我看著老榆樹殘留的根子上一圈圈的年輪,這是她年紀的象徵。我不知道老榆樹是不是和爺爺做著伴,反正爺爺追隨老榆樹去了。天堂裡的爺爺應該還是那樣子:拄著光溜溜的柺杖,弓著身子笑呵呵地叫我:老孫女,來爺爺這,爺爺有沙果(院子裡有一個沙果樹,一般的時候母親是不肯給我和姐姐摘果子吃的,我經常去偷,果子還青綠呢,我就去偷,吃完了還不忘銷燬證據,把一棵棵果子的小把埋進黃瓜架下,時間長了,母親發現了我的鬼把戲,把我打得直喊爺爺,於是每次我一淘氣或者嘟起小嘴生氣,爺爺都會拿沙果來哄我開心)!鄰居的女孩看我坐在老榆樹根上流淚,拉起了我:姐姐,你起來,我給你唱小帽。鄰居女孩叫小華,比我大幾個月,一天書也沒念,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每天我給她講在學校裡的故事,她為了巴結我,叫我姐姐。雪花裡,她給我唱起了小帽,可憐的小女孩沒上過學,不懂得校園歌曲,只懂得二人轉的小帽,真的可悲!

光顧著回憶,手裡的水杯有些涼了,沒有了先前那麼滾燙。我急忙喝了一大口。水的氤氳若有若無,遊動的水汽朦朧了我的眼睛,眼睛裡的水珠流到了嘴裡,有些鹹鹹的味道,那是思念爺爺的味道。

老榆樹沒了,轉年開春,父親把榆樹根刨出來,在那個榆樹坑裡栽了一棵彎曲的垂柳。因為母親喜歡柳樹,她說:柳樹幹淨,還好侍候,不嬌氣。那柳樹支條彎彎曲曲的,就像隔壁大姨的捲髮,也有些像現在的方便麵!柳樹長得很快,夏季一到,就開枝散葉了。母親和父親不忙的時候就去樹下乘涼,盛夏的夜,燥熱難耐,柳樹下坐滿了說閒話的人們。樹底下的蛐蛐歡叫著,我就和小華跑著捉蛐蛐。仰望著柳樹的毛毛卷,柔和的枝條撫著童年稚氣的小臉蛋,柔柔的,癢癢的,像母親哄我入睡的手!每次做坐那棵垂柳的下面,我都會想起想起那棵老榆樹,榆樹錢的香甜,想起栽下老榆樹的爺爺,想起老榆樹下笑呵呵的爺爺。

垂柳的頭每年秋天都要修剪,父親說只有這樣來年才會長的更好。垂柳的枝條就像長髮,修了再發,長了修。

不知道垂柳的頭髮被修剪了多少次,也不記得多少柳樹的年輪有多少圈,我嫁人了。柳樹葉子綠得正茂盛的日子裡,兒童節那天我出嫁了。母親說:老理,結婚必須穿紅襖綠褲子,這樣婚後的日子才紅紅火火。天哪,不敢想象,客人們都有穿短袖的,而我穿著紅段子棉襖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婚後的生活沒有像母親的期望那樣一直紅紅火火,三年河東三年河西,日子起起落落的,好在愛人有著不服輸和勤勞的性格,我們倆把家經營的很溫馨。

愛人家,不,應該說結婚之初的我家門前有一排大葉楊。楊樹葉子很好看,像攤開的手掌那麼大。楊樹長的很高大,筆直。陽光照射下,楊樹零亂的影子交錯在一起,風吹過,發出沙沙的響聲。時光在樹的年輪上一圈圈的畫著,一圈就是一年,眨著眼睛我就不入了中年的行列。荏苒的光陰催人老去,而我們都不敢放慢前行的腳步,路很漫長也很短。

“汪汪汪汪,”?窗外傳來幾聲小狗的狂叫,手一抖,險些把手裡的茶杯掉在地上。水的溫度被我冰涼的手吸收了,水涼了,杯口帶著小紅花的茶杯也沒有了熱度。舉杯,把杯子裡僅有的一些水都喝了。猛地吸了一口氣,想趕走身上的涼。潔白的紗窗簾看外面很真切,對面有一棵萬年青松樹。這是我住的這條街唯一的松樹,別的都是柳樹。松樹的主人已經搬到縣城了,沒人管理的松樹不嬌氣,生命裡頑強著呢!萬年青,顧名思義,葉子是常年綠色的。冬天裡這棵松樹雖然沒有夏季那麼蔥綠葳蕤,但是淡綠和微黃的針形葉子,也是冬天的一抹希望之色。

松樹上有一個喜鵲的窩,附近的小孩子有幾個淘氣的放學了就會去拿棍子捅喜鵲窩。大人們看到了厲聲喊幾嗓子,孩子們一鬨而散。趕集的人們經常嫌這棵松樹礙事,不當不正的,影響停車。松樹不言不語地遮風擋雨,三伏天,火辣辣的太陽下,人們急忙跑到松樹下躲避陽光的曝晒。風捲雲湧,暴雨襲來,實在無處可以藏身,不顧打雷下雨不能再樹下避雨的忠告,都躲進了松樹下。松樹呢,就像一個雞媽媽,張開翅膀,庇護著小雞不被風吹雨打。

月光下的松樹依舊身材挺拔,她的年紀有多大?誰也不知道。

夜漸深,寂寞的嫦娥怕冷吧?廣寒宮是冰冷陰森的。月亮也有些怕冷,不知道何時她躲進了雲的背後。松樹的影子因為月亮的離去模糊了。我戀戀不捨地收回了凝視的眼眸,也收回了一直飛翔的思緒。爺爺不在,父親不在,那個給我唱小帽的小華也在,只有光陰的故事在流淌,在講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