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像漏斗中的細沙，悄無聲息地流逝。三月的陽春帶來四月的風和五月的雨。五月一個微醉的清晨，我看到了這顆記憶的種子，在遺忘的角落裡，伴著滿天出現的霞光一起，輕輕搖醒，所有沉睡的過往。
外婆的院子裡總是這樣安逸。花兒在臺階下悄悄地綻放，草在牆角里慢慢地生長，時光顯得慵懶，但並不頹喪。當麥田泛出那令鳥兒驚喜不已的金黃，我便會躲在高高的麥稈間，看小螞蟻搬家，聽外婆聲聲焦急的呼喚，吃吃地笑著。在懂得螞蟻是靠觸角交流之後，惡作劇地拔掉螞蟻的觸角，看著他不知是痛還是急得在原地直打轉，自己樂得前仰後合。最終會在暮色裡漫天麻雀多嘴多舌的催促中依依不捨地牽著外婆的手回家。外婆拿起一塊破布，在我身上拍拍打打，驅散沾在我身上的灰塵和草籽，然後往我手裡塞一顆雞蛋。我乖乖地坐在小桌前，一點一點把雞蛋皮摳下來，把雞蛋青吃掉，圓圓的蛋黃則放在桌子上。我便開始冥思苦想：這樣一個小圓球是如何變成小雞的?外婆始終一邊做針線，一邊笑眯眯地看著我。一片金桔色的薄塗在外婆身上，很溫暖。一天天地，我和院子裡的小雞都長大了，而外婆深深淺淺的魚尾紋裡，也藏進了許多我的故事。
院子裡的桃花開過了幾次，又謝了幾次。蜻蜓飛走了又來。外婆忙著在自家的.小店裡賣東西時，我就用一根線拴住舅舅捉來的蜻蜓，在櫃檯前踱來踱去。蜻蜓直飛著，看上去我好像牽了一架小直升飛機。我碰了碰它那瑪瑙似的小腦袋，它就靜靜地看著我，一副無辜的樣子。我假裝驚呼，把手指藏到背後，大聲向外婆嚷道：“蜻蜓咬住我的手了!”外婆正忙著糊裝糖果的小紙袋，對我的小把戲只是付之一笑。我自感無趣，便趴在櫃頭上數紙袋，眼睛卻瞄著櫃頭裡的糖果。我從未數清那小紙袋，就像數不清那些蜻蜓和糖果，陪我過了多少個夏天。
時光陪成長一起奔跑，跑得那樣快，以至那些曾經的天真與淘氣，曾經的撒嬌與頑皮，在與時光的一陣錯愕中，擦肩而過，而且，再也不會有了!
恍然間，隔一程山水，我已坐望光陰的彼岸，回望已被光陰揉碎的年華，竟還有那樣多閃亮的碎片。嘻哈的年華灑滿記憶的沙灘，那些嗚咽著童年的風的彩貝，在夢裡，也傾訴著那些無法忘懷的時刻與印象。我總以為，我已經把它們遺忘，然而，再翻回時光的影集，我已淚水漣漣。
很多事與情，無關風月，卻照樣刻骨銘心。
縱然一切已如夜幕中的煙花般，美麗過，卻已消散那些曾經的美好與溫暖卻是那樣深地鐫刻盡心底的低窪。總會有清風抑或是雲朵，提醒我複習這些記憶。那些不知如何成就的一段段際遇，就在不經意間被這樣想起。感覺得到心那不同尋常的呼吸，緊貼著胸膛的內壁，心底的弦被撥動，蕩起一片漣漪，還有一點心痛，再回神，已淚流滿面。
回憶，如透過玻璃瓶子的光線，被時間折射得起起落落。那些逝去的，終究已逝去，然而始終無法忘記。於是，伸手，從五月那潑滿青釉的天空中，捧一捧陽光，夾進記憶的扉頁，提醒著我!那些溫暖與美好，未曾遠去。
憶起，曾經的步履，快樂中或許有憂傷，憂傷中也許有甜蜜。那一份遙遠的熟悉，讓我笑著笑著就流出眼淚。不，沒有憂傷，沒有委屈，這是幸福的淚水、感動的淚水。
五月薄荷色的晨曦中，記憶之花這樣溫柔地展開。一笑了然，原來，那些溫暖與幸福從未遠離。
【本文作者：張家口懷來縣沙城中學277班 許曉華。(公眾號：語夜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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