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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散文選讀》新舊版本的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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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與舊版相比,新版《現代散文選讀》有了較大的變化:“現代”不是文學史上的時間概念,而是意義概念,是指具有現代特徵的散文;時間意義上的現代作品進一步減少,當代作家作品的比重明顯增加。這一變化反映了課程意圖的變化:有意放大的主題詞“苦難”,表明了對學生原始生命強力的涵育;選文的突破,意味著教學資源空間的拓展;講讀與自讀的重新分類,進一步使學生實際成為教學的基點。

《現代散文選讀》新舊版本的對比

關鍵詞:變化 主題詞 選文 教學基點

“2001年屬於‘現代’嗎?”學習現代散文《懷念紅狐》的時候,學生提出了這樣一個看起來不是問題的問題。按照文學史的解釋,1917年至1949年期間的散文才是現代散文,《懷念紅狐》是蘇教版高中語文選修教材《現代散文選讀》“難以忘懷的故事”專題中的自讀課文,發表於《中華散文》2001年第7期,作者劉志成是一位70後作家。據此,說它是當代散文才對。這一發現促使我們回頭認真翻閱了一下教材,結果大吃一驚:32篇選文中,既有1917年前的,比如法國昆蟲學家法布林的《義大利蟋蟀》;也有1949年以後的,比如60後作家馬步升與龐培的作品。看來,學生的問題還真是一個問題。教材編者難道會犯如此低階的錯誤嗎?莫非是課程的有意安排?

一番研究後,我們有兩個發現:《現代散文選讀》的“現代”,不是文學史上的時間概念,而是意義概念,是指具有“現代”特徵的散文,因此,說“現代”沒有錯。第二個發現是一個相關的問題,但卻引起了我們的注意。《現代散文選讀》有前後不同的兩個版本,舊版是2006年10月(第1版)出版的,新版是2007年2月(第2版)出版的——新版有了較大的變化,時間概念的現代作品進一步減少(《懷念紅狐》在第1版中並沒有出現)。

從結構上看,舊版將講讀與自讀穿插安排,新版先講讀後自讀。從篇目上看,新版減去了舊版中的2篇,新增8篇,總量上比舊版增加了6篇文章。一增一減之間,當代作家作品在書中的比重明顯增加,新增的8篇中有5篇為當代作家作品,有的甚至還不太具有知名度。這一個變化曾引起課程實施者的詬病,直到現在,仍有不少教師認為,選文不夠經典、質量不高。除此以外,新版出現了曾經有爭議乃至現在尚有爭議的作家,比如張愛玲、賈平凹;還給了“非作家”一席之地,比如《老房子》的作者王振忠就是復旦大學的一位學者。這些都是顯性變化,稍作分析就能發現。那麼,它的隱性變化是什麼?或者說,這種變化中有什麼玄機?選文體現了教材編寫者的課程理念,因此,這一變化應該是課程意圖的變化,至少是某個側重點的出現,找到這個意圖或側重點,我們才會真正找到實施課程的某種切入點。

一、苦難:一個被有意放大的主題詞

還是從劉志成說起。比起60後的馬步升與龐培,這位70後作家的出現似乎更加扎眼。2000——2003年之間,權威的《中華散文》一氣推出了劉志成的10多篇散文。這些文章後來被稱為西部當代散文不可多得的收穫,是為生存艱難的西北人唱出的蒼涼的歌。在劉志成的筆下,我們看到的是荒原、草地、古域、塞關,漠月、朔雪、孤雁、蒼鷹,裸坦河床、蕭瑟沙蒿,冷峻峭拔、沉鬱凝重;感受到的是弱勢群體的悽慘,特別是生活在最底層的普通農民的艱難辛酸。苦難與憂患,對民生、對生命的關注,是其散文的靈魂(他的散文集就叫作《邊地罹憂》)。《懷念紅狐》中,我們會感動於紅狐的那份母愛,但更需要我們進一步體驗的是,作者不囿於一己之悲、一己之痛,表達出的那份對自然、人類和社會發自肺腑的憂患與終極關懷。

馬步升的散文就是一種“苦難敘述”,他會把苦難置入典型的歷史情境,審視苦難的構成、尖銳和劇烈,拷問苦難的根源、破壞性與作用,從苦難中挖掘人生和歷史的酸甜苦辣與世態炎涼。他在《絕地之音》中描繪的“歌臺”,是一塊歷史沉積厚重的土地,是一塊缺乏紅河滋潤、缺乏林木點綴的色彩單調的區域,是塗滿了西北隴東旱塬濃重苦難色彩的險境。龐培的《森林與河流》雖說描繪的是大自然的純淨之美,但物件是邊地的額爾齊斯河,讚美了貧瘠的自然環境下樹林的頑強生存,是對生命的禮讚。至於舊版本中就有的60後作家劉亮程的`《寒風吹徹》等篇目,我們從標題中就能感受到苦難的氛圍。這些散文的意象原始、粗礪,具有濃郁的地域特色。顯然,新版放大了苦難的主題,旨在把學生帶入原始貧瘠中體驗苦難!

為什麼要這麼做?因為我們的多數學生缺乏苦難的體驗!(語文教學論文 )尤其在經濟較發達的地區。他們長大的過程無憂無慮、甜美快樂,這種遠離苦難的生活很可能會使學生成為“軟體動物”——精神的底子裡缺乏鋒芒、硬度與骨氣。學生愛讀的作品往往是輕鬆的,文辭華美、情調浪漫、感情纏綿、遠離現實!這種選擇本無可厚非,然而它可能使審美趣味趨向浮靡膚淺,最終成為虛幻的、溫柔甜美之鄉的精神俘虜。另一個也許更重要的原因是,學生能讀到的還可能是低俗無聊的作品。就散文而言,上世紀末葉的散文作家們,要麼在故紙堆裡尋找心靈的慰藉,要麼閒言碎語、顧影自憐,喟嘆慵懶閒適,發洩純私人化的狹小情感。“小女人散文”、“新貴族散文”、“商品包裝散文”、“快餐散文”,使莊嚴、崇高逐步消隱。從這個意義上說,新版《現代散文選讀》對“苦難”的放大,反映了教材編寫者的良苦用心,希望通過粗礪壯美之作的閱讀來涵育學生原始的生命強力。

二、突破:教學資源的空間得到拓展

對於進入教材的作家以及文字,教材編者的態度一向是十分審慎的,尤其是有爭議的作家和作品,但是新版中選了張愛玲的《更衣記》和賈平凹的《畫人記》。比起舊版及其他選本,這是一次突破。

20世紀50——80年代初,張愛玲在大陸文學史上暫時“消失”。1984年,《讀書》和《收穫》雜誌同時刊登了她的成名作《傾城之戀》。1985年,錢理群等人編寫的《中國現代文學三十年》首次將她寫入內地文學史,自此,張愛玲在內地火了30年。但張愛玲似乎是一個永遠的有爭議者,幾十年來,中國文壇的主流語境很難原諒她的“漢奸妻”身份與作品的色彩。賈平凹的作品更是爭議不斷、譭譽交織,對他的散文,評論界的否定意味遠遠超過了肯定,社科院研究員李建軍近十年來更是逢“賈”必打。賈平凹本人在接受《新京報》採訪時說:“我一生遭遇了四次大的爭議:早期批我‘政治性不強,藝術大於思想’;後來在‘反自由化’中點名批我;再後來在‘清除精神汙染’中點名批我;再就是批《廢都》。”

教材的這種突破體現了編者的膽識,更為課程實施者拓展了教學資源的空間。說得形象些,就是打開了幾扇視窗,教師應當找到這些視窗,明瞭這些視窗中的多種暗示。比如,我們可以孤立地學習《更衣記》與《畫人記》,遮蔽張愛玲和賈平凹的其他資訊,但這樣做,無疑是關閉了一個資源的視窗。藉助教材提供的這些視窗,讓學生接觸部分有爭議的作品,這樣,既能達到延伸閱讀的目的,更能引發對複雜文學現象的爭論,培育學生的思考能力。從前面的簡要陳述中,我們還應該意識到,張、賈二人的作品備受爭議有一個共性的原因:作品的政治性不強。他們的散文入選教材,暗示了文字解讀的多角度傾向。多角度自然放大了認識空間,也產生了個性化認識的可能,這正是提供給我們的教學資源。因此,新版這一變化的意義超過了入選的文字本身。

新版《現代散文選讀》還擴大了散文表現的內容,新增篇目涉及更多領域的知識與散文的寫法,使教材顯得豐富完備。比如,《更衣記》簡直就是一部服飾變遷的歷史,但文章又不拘泥於對服飾本身的瑣屑描述,而是力圖從不同時期的服飾特點寫出時代的氛圍和社會心理,讓讀者看到時代的大轉變,因小見大,思路奇特。《畫人記》以畫家和收藏者為題材,自然帶出了許多書畫的常識,同時又表達了作者對書畫創作和收藏的獨到見解。原文寫5個人,課文節選了3個,一人一個寫法,有靈動變化之妙,可作為學生寫人散文的正規化。《絕地之音》以黃土高原的原生態音樂為題材,為我們打開了欣賞原生態音樂的新視角,從中可以感受到充滿野性的生命吼叫。文章用倒敘結構,由大絕域寫到小絕地,跌宕頻生,筆力雄健。《老房子》以徽州古民居為題材,在對古民居的歷史、文化、審美、功用的介紹中,讓人感受建築與時代發展、社會變遷的關聯。建築,是一個歷史時期社會文明的象徵,是曾經存在的一段社會生活的縮影,教學中可以引導學生反思現實中對老房子的激進態度,認識發展與保護傳統文化的關係。可以說,服飾、書畫、音樂、建築,每一個話題都是教學拓展的向度,甚至,《我的一位國文老師》都有具體的寫作知識在等待著我們的開發。

三、貼近:學生實際成為教學的基點

講讀與自讀的重新分類是新版《現代散文選讀》的一大顯性變化。樑衡的《把欄杆拍遍》,蕭紅的《春意掛上了樹梢》,余光中的《假如我有九條命》,阿斯塔菲耶夫的《女歌手》,新版中都被改為自讀;胡適的《我的母親》與林清玄的《可以預約的雪》,則被改為講讀。這一變化的本質不完全是為了編排清晰、方便教學,而是課程觀的改變,是學科中心與學生中心的區別——教材架構盡力以學生成長的生活邏輯為主線,努力貼近學生的生活範圍、認知特點、情緒體驗。為了體現這一意圖,篇目的增減在進一步改變“繁、難、偏、舊”的現象(雖然比較過去的教材,舊版已經有了幾乎本質的改變)。重新分類,進一步明晰了教學基點,即能不能貼近學生的實際。

比如,《把欄杆拍遍》帶有人物評傳的性質,寫得氣勢磅礴,字裡行間都散發著陽剛之氣。但是,研習中卻遇到了一個大的障礙:文章在介紹辛棄疾的人生遭遇時穿插引用了他的8首詞作,多數基礎一般的學生看不懂,因而不具備鑑賞的條件。如果教師先疏通8首詞的大意,便與學習散文的任務相悖,客觀上課時也不允許。於是調整為自讀,降低了要求,學生只要對辛棄疾的生平和代表作做到了解即可。另一方面,《唐詩宋詞選讀》有一個“龍騰虎擲稼軒詞”專題,如果散文在它前面學習,此文可作為自然的鋪墊;如果散文在它後面學習,可以結合詞的學習作深度解讀,這就為靈活處理埋下了伏筆。《春意掛上了樹梢》、《假如我有九條命》、《女歌手》等,相對比較淺易,不存在理解上的困難,完全可以讓學生自主學習,課堂略作輔導,也可以從某個角度與講讀課文整合起來學習。

有人也許要質疑,既然淺易的文章被調整為自讀,胡適的《我的母親》也很淺易,為何被調整為講讀?答案很簡單,因為它獨具魅力——天下寫母親的文章難以計數,而此文常常被不同的教學選本看中,現行的粵教版、人教版就選人了此文,足見它是不一般的。選取不可複製的典型事件,把人物放在特殊的環境中進行刻畫;沒有巨集偉的結構與華麗的文字,平實明淨的語言卻有著穿透人心的力量——文章的這些特點對於學生寫人是一個標杆,也有著技法意義上的啟示。我們的學生從國小就開始寫母親,一直寫到高中,甚至到老,但是有幾個人敢說,能把文字寫得如胡適一般有技巧、有感染力?事實上,大多數人都不敢說,包括我們自己。學習這樣的經典文字,我們才能接近於學會表現或表現得更好一些。林清玄的《可以預約的雪》則是一杯心靈的雞湯,在我們的學生面對重重壓力,內心充滿浮躁、壓抑、空漠的時候,它給了一份溫柔的撫慰——文章引導學生體悟人生的變與常,啟示他們從容地面對生活,並且常懷憫恕之心。它被突出出來,更能看出教材對學生精神健康的深深關注。

新版《現代散文選讀》的這些調整,讓我們更清晰地認識到解讀具體文字的角度,但筆者以為,調整的真正意義還不是具體文字,而是課程的價值定位。“苦難”也好,“突破”、“貼近”也罷,教材是在努力靠近學生,更好地體現“情感涵育與審美體驗”的課程意圖。《現代散文選讀》共6個專題,雖然按體類編排,但這一意圖是貫穿其中的主線。“活生生的‘這一個’”專題寫人,表現人性美和人情美;“難以忘懷的故事”專題講故事,表現“積澱於內心的美好”,重在事情的“意義”;“是什麼讓我們感動”專題抒情,要求觀察自然體驗生活,重在情感的純度與思想的深度;“文字繪出的圖畫”專題繪景,要求感悟情景交融的意境,重在人與自然的關係;“人與動物的對話”專題狀物,側重探究世界的奧祕;“感性與理性同樣有力”專題說理,側重體會思維的樂趣與思想的力量。如此調整,使各個專題承擔的任務更加明確,具體文字的教學,自然也就應該在這個明確的任務框架與課程主線中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