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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去的殺豬飯抒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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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一過,離年關也就不遠了,有些性急的人便開始張羅年貨。年貨中自然少不了豬肉。提起豬肉,我想起從前老家的殺豬飯。

遠去的殺豬飯抒情散文

小時候在老家過年,最值得回味的事,就是這年前的殺豬飯了。

那時候老家的日子很苦,一年難得吃幾次肉。勤勞的母親平日餵豬攢糞,到年底豬也肥了,莊稼也收上來了,加上過年,便樂呵呵地和父親商量,將辛苦一年養大的豬殺掉,一方面回報全家老小一年付出的辛勞,另一方面,殺年豬也可用殺豬飯來報答左鄰右舍和親戚一年來對我家的幫助。

殺年豬的頭天晚上,父親便到前村的朱屠戶處,將殺年豬的傢伙抬回家——碩大的木桶、烏亮的刀斧和高過人頭的捅杖。那頭待殺的年豬看到這些對付它的傢伙,似乎預感到不祥,慼慼地圍著母親團團轉,嘴裡發出“嗚嗚”的乞求聲。善良的母親見狀心裡也有些不捨,總是小心地燒好一鍋摻有米粥和酸菜湯的豬食,讓它吃個肚皮圓。吃飽喝足了的年豬,似乎便有些懈怠而熟睡,母親見此心裡方才有些安穩。

天還沒亮,母親便燒好幾大鍋熱水備用。早飯是顧不得煮的,因為就是煮了,我們這些孩子也是不吃的——空著肚子好裝更多的殺豬飯啊!

說來朱屠戶也是我們本家,也許常年與殺豬割肉有關,一雙手總是油汪汪的,這也應了一句民諺:殺豬點滷,落雙好手。過去老家人對民間手藝人地位排名是:一打鐵、二放血……這排名第二的放血,就是指殺豬的屠戶。

朱屠戶應該算是一個優秀的屠戶。不但有一手庖丁般的手藝,還有一身霸王般的力氣。那一雙狀如鐵耙般大手,只要扭住年豬的耳朵,那待殺的年豬休想脫逃出去。

由於是年豬,母親要將豬血留做殺豬飯食用,老家稱為“接豬晃”。接豬晃也有一定講究:首先在盆裡放少許涼水、鹽,屠刀抽出後讓血稍流一會兒再接。這樣接下的豬晃乾淨,凝固得快,開水煮後晃塊中呈蜂窩狀,有咬勁,好吃。

大家在快樂的氣氛中,充滿樂趣地看朱屠戶鼓氣、刮毛、開膛;而朱屠戶也有點“人來瘋”般格外賣弄精神,一邊和大家說笑,一邊賣弄技藝操作。雖說殺年豬是為自家食用,但一般人家只留半扇豬肉,另半扇則分給或以略低於市價,賣給殺不起年豬的親戚鄰舍。自己留的半扇,割下年節時所需,剩餘部分待節後鹽制,供平日食用。

臨到結束時,朱屠戶隨手把豬尾巴、豬頸口處的肉割下來,讓母親做上一桌像模像樣的殺豬飯,招待看熱鬧的左鄰右舍和早已通知到的親戚。

過去吃殺豬飯用的不是現在酒店裡的那種圓桌,一桌能坐上十多個甚至幾十人,而是那種十分紮實而古老的四腿八撐的方桌,方桌邊長不過三尺。有些講究的人家,還會在每根撐子下面配有一個雕鏤的牙子,讓桌子顯得精緻和莊重。這種方桌多用桐油塗抹得油光鋥亮,吃殺豬飯後留下的油漬湯汁容易擦抹乾淨,且經久耐用。

這些四方的桌子本無等級觀念,但是,往堂屋裡一放,根據屋裡家神在上的方位,桌子也有了上下左右之分,每方又以左邊為尊。這樣,吃飯的親戚和鄰居坐上這張桌子,也就有了貴賤和親疏之別。旁人見了,對桌子上客人的身份也就一目瞭然。親戚以舅父為尊,姑父為次,最差的是姨父。鄰居以年長為尊。但吃飯之前,大家總還是互相謙讓一番。

老家素有“無酒不成席”的風俗,雖然是“老白乾”,但飯桌上一般都有一個專門斟酒的人。他雖然站在桌子的右下角,把自己擺在最沒位置的位置,但斟酒的規矩和責任則很大,斟酒的人,不管桌上的人喝不喝酒,都要往客人的杯子裡斟酒,能喝酒的.人就斟滿,不能喝酒的人,就是往杯子裡滴上兩滴,也不能放空。斟酒的人還要以桌上出菜的快慢為斟酒速度,往往是桌上的菜出完,所有的酒也要斟完。家鄉過去的殺豬飯,一般都是“八大碗”菜,菜的內容也就是豬肉、豬肝、豬心肺、豬尾巴、豬血晃等,出一碗菜,斟酒的人至少要斟一巡酒。要做到菜上齊酒斟完。

但也有例外,吃酒吃到高興處,席中有酒量大的人不好意思要酒喝,便藉故要和別人賭酒。所謂賭酒,便是“猜拳”。

猜拳的規矩是:一回合為三杯酒,一杯酒為三拳兩勝制,誰先喝完誰為輸。

猜拳的口令分為:一頂高升、二家有喜、三星照你、四季來彩、五星魁首、六六大順、七巧玲瓏、八馬雙杯、九老長壽、十大全美。每一句口令都有一段來歷,都是一段故事。

席間也有人將酒喝高了,腦子開始不聽使喚,嘴巴便沒有把門的了。這時,早已忙完活計的母親為活躍節前的氣氛,便慫恿那個酒喝高的人唱戲,戲文也就是每年正月鄉下草臺班子唱的“倒七戲”,如“小辭店”“休丁香”等。雖然五音不全、洋相百出,但酒桌上的人早已笑得人仰馬翻……

遠去的總是讓人懷念。

我懷念已遠我而去的鄉村殺豬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