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處長是有的人。退休後告老還鄉是很正常的事情。
侯處長是局裡財務處老處長。馬大壯從婦聯調到這個局時，侯處長就在這個處當處長。那時財務處急需調進來一個人，條件是既懂會計業務，又能擔當起雜務活兒，申請報告交到了局裡，局裡把物色人選的任務落在侯處長身上。風聲傳出去，前來報名的人不少，侯處長除了看每個人的簡歷、學歷，剩下的就是相面，看來人順不順眼，是不是踏實聽話幹活的料。
相面這一關難住了不少人，因為侯處長對人的面相十分挑剔。他時常盯著人家的臉好半天不動聲色，直看得來人心裡發虛發毛，不理解侯處長良苦用心的人，會以為他有意刁難。儘管如此，在漫長的選人過程中，他還是在心裡圈定了兩個人選，其中的一位，學歷達到了博士，人長得相貌端正，但鼻窩裡長了一顆淚痣，侯處長看著那顆淚痣心裡不舒服，權衡再三把這個人從心裡剔除了。
還有一位，各方面都挺好，跟侯處長談著話，忽然眼神向別處瞟了一下，當時他瞟的方向坐著一位女同事，侯處長頓時心生反感，認定此人心術不良，最後徹底放棄。
這時候，陸陸續續有不少託關係的來找侯處長，侯處長卻一視同仁，因為人是他選的，選好選壞直接關係到財務處的工作質量和處里人員工作心情，絕不能顧及面子自己活受罪。馬大壯就是在這時進入侯處長視野的。他按照常規翻看了馬大壯簡歷、學歷，看得比平時仔細。馬大壯的學歷很引人注意，名牌大學會計專業，大學畢業後到婦聯，一直從事會計工作，經驗肯定不缺，接下來侯處長盯著馬大壯的臉看了兩三秒鐘，不說話，就是看。馬大壯不知何意，微笑著向侯處長點頭，微笑中的馬大壯沒有意識到，最終是他身體一點小小缺陷促成了他的成功。馬大壯有點駝背探肩，他點頭微笑時，顯得格外謙虛，這正是侯處長所需要的。侯處長看馬大壯看順眼了，心裡有了眉目，決定下來，就是他了。雖然心裡這麼想，侯處長並沒有在臉上流露出來，他再看馬大壯衣著，沒什麼不得體的地方，很符合機關審美，再不痛下決心，就很難找到這麼合適的人選了。不久，馬大壯順順當當調到局裡，安排在侯處長所在的財務處。
在財務處，馬大壯思路清晰，工作能力強，各種財務報表搞得井井有條，不需要侯處長過多地操心。更重要的是，馬大壯每天早晨上班，首先去水房拿拖布將侯處長辦公室拖掃一遍，然後再拖掃自己的辦公室，為同事擦桌子整理物品。年節機關搞福利，馬大壯一馬當先，為處裡的每個人照顧好分發的福利，有出差不在單位的，馬大壯不辭辛苦送物到家。可以說，馬大壯的到來，為處裡增添了新鮮血液，增添了活力。侯處長也不止一次當著人事處長誇獎馬大壯，無形中好像誇自己，有眼力，看人準，趕上火眼金睛了。
一晃，馬大壯在財務處工作了三年，工作態度始終如一，每年年底機關評先選優，名額都責無旁貸地落在馬大壯頭上，馬大壯當之無愧地顯示了一個處室的正能量，正能量壓倒一切小肚雞腸蠅營狗苟，誰還有什麼可說的？財務處還有一個顯著特點，就是大家在一起工作時間長了，各種毛病都顯露出來，相互之間爭風吃醋擠兌爭鬥的事不可避免。天就這麼大一塊，大家的眼睛都侷限在這裡，想突圍是件很難的事。當然爭鬥的目的也只有一個，那就是利益。侯處長人前背後不止一次發牢騷，他周圍怎麼聚集起這麼一幫烏合之眾。牢騷歸牢騷，侯處長要想方設法把這幫人籠絡在一起，要不然，沒有能力的處長還能繼續在這個處室幹下去嗎？馬大壯在這些烏合之眾中從沒有在乎過蠅頭小利，說明他什麼事都能看得開。
有一天局領導找到侯處長，讓他晚上陪外地客人吃飯，這本來是件好事，可侯處長卻犯愁了，老婆這幾天出差，他自己在家接送孩子上下學，本來忙得焦頭爛額，哪有時間在外面應酬？侯處長的孩子是個女孩子，叫小玲，上下學沒人接送總不放心，況且小玲放學後還上課外班，雷打不動。馬大壯似乎看出侯處長有什麼心事，想問又沒法張口，就在侯處長跟前不停地轉悠，既不讓侯處長感覺心煩，又不讓侯處長感覺空落，果然馬大壯不斷晃動的身影如一道閃電，觸發了侯處長的靈感，他停下長久的思索問，小馬，你今晚有事嗎？馬大壯的機會終於等來了，不，應該說是創造出來了，用無聲的語言爭取來了。他說，沒事。侯處長說，有一件事我想求你一下，下班後替我去學校接一趟小玲，然後送她去課外班，辛苦你了。
晚上，馬大壯騎著自行車接回了小玲，幫侯處長解決了大問題，雖然事小，卻意義重大，他跟侯處長的關係由工作上的默契，轉化為個人交往的私密，做得渾然天成。從這以後，只要侯處長工作加班或在外面應酬，接送小玲上下學成了馬大壯下班後經常做的事情。侯處長甩開了家庭包袱，各方面的事情都得心應手。小玲從國小畢業到上國中，已經跟馬大壯很熟了，她更熟悉馬大壯那輛自行車，有時放學她看見馬大壯手裡扶著的自行車，會像小燕子似的撒著歡兒飛奔而來，叫聲“馬叔叔好”，一屁股坐到自行車後架上，快活得像個無憂無慮的小天使。
有句話說得好，有福不用忙，沒福跑斷腸。這個福讓馬大壯趕上了，因為局裡新設立一個處室，叫發展中心，有著很好的前景，由一個姓張的副處長牽頭組建，具體工作人員還沒到位，侯處長就迫不及待地忍痛割愛推薦了馬大壯。馬大壯來到了發展中心，工作不到半年，姓張的副處長沒把握好自己，出了點問題，馬大壯像被強趕鴨子上架似的主持一段工作，這一主持，副處長的位置又順理成章落在了馬大壯頭上。由於經驗不足，加上各項工作千頭萬緒，有一段時間忙得馬大壯很少能見到侯處長，偶爾在辦公樓走廊見到了，也匆匆打個招呼走過去。侯處長很理解馬大壯，並沒計較他的變化。有誰會想到，不久局機關進行人事調整，馬大壯以副處長的身份又回到了財務處，給侯處長做起了副職。這事倆人自然高興，畢竟原來有感情基礎，工作起來能減少不少磨合，可高興僅僅是幾個月的事，侯處長髮現馬大壯想法太多，總是在處室裡提出各種合理化建議，他幾乎是被馬大壯牽著鼻子幹工作。
侯處長心裡不悅，就有了警覺，馬大壯再次提出什麼合理化建議時，他都巧妙地否定一部分，保留一部分，事情發展到後來，他就否定多半甚至全盤否定。想想看啊，在單位裡很多工作思路都是處長提出，副處長跟著幹就是了，哪有上下不分本末倒置的事！馬大壯像是挨扎的皮球——癟了，不再提出任何工作思路，侯處長有了勝利感的同時，又有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心酸，感覺到馬大壯跟他有隔閡了，雖然表面上友好，心裡說不定有什麼不愉快的想法，只是不說罷了。侯處長按住了馬大壯，在手心裡握住了馬大壯，心想，小家雀再鬼也鬥不過老家賊，看明白了吧！也就是說，在許許多多的日子裡，馬大壯在侯處長手下幹工作很困難，很無奈，有時還搞得他抓耳撓腮哭笑不得。
有一天，馬大壯來到侯處長辦公室，有點主動打破生疏的意思，笑眯眯坐下問，小玲上高中了嗎？
侯處長說，哪呢，都上大三了。
馬大壯一愣，說是嗎？這麼快，在我印象中，她還是這麼高的小孩子。馬大壯抬手在半空中舉起一個高度。
侯處長說，是呀，眨眼工夫，我都當了十幾年處長了，老了，咋能不快。侯處長轉念一想說，你不是光跟我嘮這些吧。
馬大壯不好意思地說，我最近準備換換處室，不過事情還沒定下來。
侯處長提了一下精神問，往哪兒換？
馬大壯說，我想回發展中心。
侯處長眉毛緊鎖地說，是嗎？哦——
馬大壯說，我一直是你培養起來的，所以有什麼事一定要提前向你彙報，徵得你的同意。
侯處長嚴肅地說，你不能走，我跟領導說說，決不能讓你走，你想想啊，我再在這個崗位幹個五六年就退休了，我退下來，這個位置就是你的了，你怎麼能走呢。
第二天，侯處長從局領導那兒聽到了馬大壯離開財務處的事。而且讓侯處長出乎意料的是，馬大壯不是簡單的離開，而是被提拔為發展中心正處長，任職去了。侯處長臉色都變了，昨天馬大壯哪是徵求他的意見，分明是定下來的事，只是跟他打個招呼。想想這麼多年自己一直待馬大壯不錯，馬大壯卻沒把他放在心裡，跟他玩起了心眼兒，暗藏心機，一轉眼跟他平起平坐？侯處長有點受不了，真的受不了了。那滋味，像嘴裡含著冰溜子吐不出水來，難受得很。
從此，他給自己制定一條原則，在辦公樓裡與馬大壯相遇，如果不是馬大壯主動跟他點頭打招呼，侯處長決不主動吱聲。有工作交叉，兩個處室需要聯絡的時候，馬大壯不主動打電話或者到他辦公室請示，侯處長一律不予搭理。
侯處長很牛，他是局機關的老處長，掌握著機關各種人脈和資訊，所有的人都高看他一眼才是，何況剛剛提拔起來的馬大壯呢。
轉眼間，侯處長所在的財務處的人退休的退休，調走的調走，只剩下兩個整天打不起精神的大頭科員。財務處需要增加新的人員，以備不時之需。新的用人選人制度與以往不同，要在網上報名，面向社會公開選拔，報名稽核合格後，進行筆試，筆試合格後進入面試，面試後進行公示，一層一層篩選淘汰，像在砂石裡找黃金，像於無聲處響驚雷。雖然是為侯處長處室選人，面試考官包括人事處長在內有十多名，侯處長只是這十多名中的其中一位，侯處長不再一言九鼎，但對前來面試的人員依然很挑剔，輕易不給任何人高分，當然也不輕率地給人家打低分。面試結果出來，有位叫董天明的小夥子脫穎而出。侯處長想起董天明長著一張娃娃臉，面板白得像女孩子，一看就知道從小家庭生活不錯，很符合高富帥選美標準。
董天明對侯處長來說算得上稱心如意，正常情況下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出現，可侯處長偏偏沒按正常情況看待董天明，在董天明上班三天後，侯處長了解到董天明沒有女朋友，便動起了心思，因為女兒小玲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自己還不著急。她不急，侯處長急，前些日子他還四處託人給小玲介紹男朋友。董天明的出現，無疑在侯處長眼前亮了一盞明燈。侯處長計算了一下，自己還有兩年退休，小玲目前讀研究生，不能馬上結婚，如果小玲跟董天明談兩年戀愛結婚，他退休回家，兩人再結婚，可謂兩全其美了。況且這兩年時間，足可以在局裡為董天明鋪平一條光明的道路，為未來發展打下堅實基礎。在侯處長的意識裡，決定一個人未來有沒有發展，最初的基礎很重要，趁著年輕，不聲不響比同齡人先邁出一步，以後發展起來會一步趕上一步，好事會主動直往你腳面上砸，連老天都跟著幫忙。要是一步趕不上，以後步步趕不上，呼天喊地也趕不上，氣炸肺也趕不上，只得認命。
董天明和小玲處上了物件，侯處長保密工作做得相當完備，相當於一級保密，機關任何人沒有一絲察覺，隨之而來的是侯處長心情非常好，人也比從前胖了，白了，一副志得意滿頤養天年的狀態。有一天他在辦公樓走廊碰見馬大壯，還保持很好的心情，馬大壯就在他跟前停住了腳步，侯處長收起笑容問，你找我嗎？
馬大壯說，我上個星期到南方出了一趟差，給你帶回點新茶。
侯處長嚴肅起來說，你這是幹啥，還是你自己留著喝吧！
馬大壯說，我這是特意給你買的。
這三四年裡，侯處長頭一次主動讓馬大壯到他辦公室坐坐，馬大壯跟著侯處長屁股後進了他辦公室，將茶葉盒放在辦公桌上。
侯處長問，你最近工作怎麼樣，順利嗎？
馬大壯說，還可以。
侯處長說，什麼叫還可以，明擺著好嘛，年輕人，有朝氣，不像我這個老傢伙，馬上退休回家了，以後你們處室有什麼事需要我，儘管吱聲，我們處室有什麼事，也需要你多加幫忙。前些日子我們處裡剛招來一位小夥子，一表人才，還需要你多加扶持。
說著話，董天明敲門進來請示工作，侯處長說，你來得正好，介紹一下，這就是剛才我說的剛招進來的新同志。
董天明謙虛地跟馬大壯握了手。
侯處長說，馬大壯馬處長你認識吧，是咱們處的老同志，別看他現在是個處長，剛來時跟你一樣。
馬大壯趕緊接上話茬說，侯處長最愛扶持年輕人。
這話說到侯處長心坎裡了，侯處長得意洋洋，心花怒放，整個面容如同廟裡的金箔泥佛。
事已至此該有多好，可好景不長在，好花不常開。董天明跟小玲處了半年物件，兩人鬧矛盾，吹了。這事氣得侯處長火冒三丈，又不能對任何人講，只能憋在心裡生悶氣。董天明也來了犟脾氣，提出不在侯處長手下幹了，要調到別的處室去。
侯處長說，你往哪個處室調？你哪兒也不能走。
董天明態度堅決地說，不管你放不放，我必須走。
董天明找局領導談要調走的事，局領導說，只要有處長接收，領導同意你的要求。
董天明找到馬大壯。
馬大壯問，你在侯處長那裡幹得好好的，為什麼要調走？
董天明不住唉聲嘆氣，不願說出其中隱情。
馬大壯說，你先回去，過後我跟侯處長商量商量。
董天明不走，眼裡擠出著急的淚水，淚水越流越多，不可阻擋。不一會兒雙手也不住發抖，好像馬大壯不答應，他就永遠不走了。
馬大壯想起當年自己的遭遇，他非常同情董天明，他知道這事沒法跟侯處長溝通，他說跟侯處長商量，那是搪塞董天明，董天明態度如此堅決，他不能不認真考慮。
董天明調到了發展中心。這無疑是當頭給了侯處長一記悶棍，氣得他牙齦化膿牙根生疼。馬大壯和侯處長頭上剛剛有所緩和的氣氛，再次籠罩上一層烏雲。
侯處長操起電話，要對馬大壯質問，質問什麼呢？他要質問馬大壯為什麼抄他後路，為什麼落井下石，為什麼？為什麼？你馬大壯忘恩負義，狼心狗肺……
馬大壯看著侯處長打來的電話，就是不接，任電話鈴一遍又一遍響起。
侯處長來敲馬大壯辦公室的門，馬大壯辦公室的`門緊鎖著，人躲出去了。
侯處長有很強的消化能力，這事只有靠他自己慢慢消化吸收，慢慢平息情緒。
這時，有誰會知道馬大壯正面臨著人生的重要關口。已經是三年局領導後備的馬大壯正向新的臺階邁進。侯處長當然知道，只是他現在內心被嫉妒、氣憤塞滿了胸膛，沒有心情考慮如何調整他與馬大壯的關係。
聰明的人一眼看得出來，這幾年馬大壯將發展中心搞得有聲有色熱火朝天，製造不少先進經驗供人蔘觀學習，其實都是為今天步入新臺階夯實基礎。
經過幾輪群眾投票，上級部門考核，馬大壯如同耀眼的明星在整個局機關大樓裡凸顯出來，無可爭議，眾望所歸的，他的人氣指數不斷飆升，人們心懷一團熱火期盼著馬大壯走馬上任，甚至有人替馬大壯著急，問任命檔案怎麼還沒下來，什麼時候下來？上級部門工作效率太低了。
三個月後，馬大壯走上了新的領導崗位。
馬大壯上任的第三天，侯處長出事了。早晨上班，侯處長還沒有發現自己有什麼異常情況，他在走廊裡跟碰面的人打招呼，掏出鑰匙開啟自己辦公室的門，然後隨手關上。按照每天習慣，他應該收拾一下辦公桌，拿拖布擦地、打水。這天他回到辦公室什麼也沒幹，坐在辦公桌前覺得頭暈噁心，他以為休息一會兒就能緩解，等了半天，不但沒有緩解，還有點加重，天旋地轉。一種不好的感覺出現了，他想起身開啟辦公室的門，整個胸部就翻江倒海鬧起來，一口早晨剛剛吃過的食物不可遏制地噴射出去。恐懼的烏雲密佈了他整個身體。
如果沒有人發現侯處長這種情況，他的辦公室的門關上一上午沒人敲響，那後果不堪設想。事情巧就巧在，侯處長命中註定跟馬大壯有著某種必然聯絡，好像老天安排好的。
這天馬大壯從自己辦公室出來，走到侯處長辦公室門口，很快走過去了，忽聽見侯處長的嘔吐聲，馬大壯心裡一驚，停住腳步，折回侯處長辦公室門口，他沒有馬上敲門進去，而是停留了一會兒，側耳傾聽。侯處長辦公室裡悄無聲息，這時對新提拔起來的領導馬大壯來說，有兩種選擇，一是悄悄離開，繼續做自己的事。二是敲門進去看看侯處長辦公室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在他提拔的前前後後，侯處長所有反常表現，讓馬大壯心存芥蒂，很多事他跟侯處長都無法解釋和溝通了，他們之間好像隔著萬水千山。馬大壯畢竟還是馬大壯，他沒有計較這些，站在侯處長門口，他有一種不祥之感，他必須敲響侯處長辦公室的門。敲了兩下，裡面沒有反應，再敲，仍然沒有迴應，他擰動了門把手，推開門，驚人的一幕呈現在眼前——侯處長倒在了嘔吐物上。
侯處長患了腦溢血，送到醫院搶救，昏迷了幾天後終於從死亡裡掙扎出來。
病癒後的侯處長又來上班。他整個人變了，不再趾高氣揚，不再頤指氣使，而是脫胎換骨變成了一個格外溫和的人。
他當然知道是馬大壯救了他。按常理他應該到馬大壯辦公室坐坐，當面說說感謝的話，可侯處長又覺得難為情，多麼感謝的話說出來，都丟掉了原有的分量，說不好還顯得蒼白、無味、虛假。不說，更不行，好像他侯處長心裡還在跟他較勁兒，不能接受他。要是換別人，不說也就不說了，都心知肚明的事，可侯處長總覺得自己應該向馬大壯表達出點感謝的意思。
就這麼的，侯處長心情複雜地去找馬大壯。站在馬大壯辦公室門前，舉手敲門的瞬間，侯處長膽怯了，他感到馬大壯門前有一股強大的氣場把他罩住，他緊張、透不過氣來，手還微微顫抖，不受控制。為什麼會是這樣？侯處長也不知道，但有一點他是清楚的，馬大壯非同當年，現在的馬大壯已是局領導，他正站在領導門前準備敲門，性質非同一般。侯處長放下顫抖的手，想緩解一下緊張的情緒，調整一下心態，馬大壯忽然開門出來，猝不及防的，兩人差點撞在了一起，都嚇了一跳。
侯處長趕緊向後退了一步，點頭示意抱歉。
馬大壯納悶問，你怎麼在這裡，身體有什麼不舒服嗎？
侯處長說，還行，就是剛才走到這兒，趕巧頭還有點暈，扶門框站一會兒，站一會兒。
馬大壯說，那你到我辦公室休息一下。
侯處長說，不了不了，你有工作，不打攪你了。
馬大壯說，坐一會兒有什麼打攪的。
侯處長說，現在好了，緩過來了，沒事了，你忙你忙，我走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一如平常。
一晃，侯處長收拾了辦公室裡的所有物品，退休回家了。
有一天董天明告訴馬大壯，他要結婚了，女朋友是小玲，就是侯處長的千金女兒，他們又好上了。
馬大壯了露出驚訝的笑容，好哇，我首先向你們表示祝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