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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園樂七首(一作輞川六言,第六首一作皇甫(唐 王維)全文註釋翻譯及原著賞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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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王維

田園樂七首(一作輞川六言,第六首一作皇甫(唐 王維)全文註釋翻譯及原著賞析

厭見千門萬戶,經過北里南鄰。

官府鳴珂有底,崆峒散發何人。

再見封侯萬戶,立談賜璧一雙。

詎勝耦耕南畝,何如高臥東窗。

採菱渡頭風急,策杖林西日斜。

杏樹壇邊漁父,桃花源里人家。

萋萋春草秋綠,落落長鬆夏寒。

牛羊自歸村巷,童稚不識衣冠。

山下孤煙遠村,天邊獨樹高原。

一瓢顏回陋巷,五柳先生對門。

桃紅復含宿雨,柳綠更帶朝煙。

花落家童未掃,鶯啼山客猶眠。

酌酒會臨泉水,抱琴好倚長鬆。

南園露葵朝折,東谷黃粱夜舂。

桃紅復含宿雨,柳綠更帶朝煙。

花落家童未掃,鶯啼山客猶眠。

作品賞析:

《田園樂》是由七首六言絕句構成的組詩,寫作者退居輞川別墅與大自然親近的樂趣,所以一題作“輞川六言”。這裡選的是其中一首。詩中寫到春“眠”、“鶯啼”、“花落”、“宿雨”,容易令人想起孟浩然的五絕《春曉》。兩首詩寫的生活內容有那麼多相類之處,而意境卻很不相同。彼此相較,最易見出王維此詩的兩個顯著特點。

第一個特點是繪形繪色,詩中有畫。這並不等於說孟詩就無畫,只不過孟詩重在寫意,雖然也提到花鳥風雨,但並不細緻描繪,它的境是讓讀者從詩意間接悟到的。王維此詩可完全不同,它不但有大的構圖,而且有具體鮮明的設色和細節描畫,使讀者先見畫,後會意。寫桃花、柳絲、鶯啼,捕捉住春天富於特徵的景物,這裡,桃、柳、鶯都是確指,比孟詩一般地提到花、鳥更具體,更容易喚起直觀印象。通過“宿雨”、“朝煙”來寫“夜來風雨”,也顯然有同樣藝術效果。在鉤勒景物基礎上,進而有著色,“紅”、“綠”兩個顏色字的運用,使景物鮮明怡目。讀者眼前會展現一派柳暗花明的圖畫。“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加上“楊柳依依”,景物宜人。著色之後還有進一層渲染:深紅淺紅的花瓣上略帶隔夜的雨滴,色澤更柔和可愛,雨後空氣澄鮮,彌散著冉冉花香,使人心醉;碧綠的柳絲籠在一片若有若無的水煙中,更嫋娜迷人。經過層層渲染、細緻描繪,詩境自成一幅工筆重彩的圖畫;相比之下,孟詩則似不著色的寫意畫。一個妙在有色,一個妙在無色。孟詩從“春眠不覺曉”寫起,先見人,後入境。王詩正好相反,在入境後才見到人。因為有“宿雨”,所以有“花落”。花落就該打掃,然而“家童未掃”。未掃非不掃,乃是因為清晨人尚未起的緣故。這無人過問滿地落花的情景,不是別有一番清幽的意趣麼。這正是王維所偏愛的境界。“未掃”二字有意無意得之,毫不著力,渾然無跡。末了寫到“鶯啼”,鶯啼卻不驚夢,山客猶自酣睡,這正是一幅“春眠不覺曉”的入神圖畫。但與孟詩又有微妙的差異,孟詩從“春眠不覺曉”寫起,其實人已醒了,所以有“處處聞啼鳥”的愉快和“花落知多少”的懸念,其意境可用“春意鬧”的“鬧”字概括。此詩最後才寫到春眠,人睡得酣恬安穩,於身外之境一無所知。花落鶯啼雖有動靜有聲響,只襯托得“山客”的居處與心境越見寧靜,所以其意境主在“靜”字上。王維之“樂”也就在這裡。人們說他的詩有禪味,並沒有錯。崇尚靜寂的思想固有消極的一面,然而,王維詩難能可貴在它的靜境與寂滅到底有不同。他能通過動靜相成,寫出靜中的生趣,給人的感覺仍是清新明朗的,美的。唐詩有意境渾成的特點,但具體表現時仍有兩類,一種偏於意,讓人間接感到境,如孟詩《春曉》就是;另一種偏於境,讓人從境中悟到作者之意,如此詩就是。而由境生情,詩中有畫。是此詩最顯著優點。

第二個特點是對仗工緻,音韻鏗鏘。孟詩《春曉》是古體五言絕句,在格律和音律上都很自由。由於孟詩散行,意脈一貫,有行雲流水之妙。此詩則另有一工,因屬近體六言絕句,格律極精嚴。從駢偶上看,不但“桃紅”與“柳綠”、“宿雨”與“朝煙”等實詞對仗工穩,連虛字的對仗也很經心。如“復”與“更”相對,在句中都有遞進詩意的作用;“未”與“猶”對,在句中都有轉折詩意的作用。“含”與“帶”兩個動詞在詞義上都有主動色彩,使客觀景物染上主觀色彩,十分生動。且對仗精工,看去一句一景,彼此卻又呼應聯絡,渾成一體。“桃紅”、“柳綠”,“宿雨”、“朝煙”,彼此相關,而“花落”句承“桃”而來,“鶯啼”句承“柳”而來,“家童未掃”與“山客猶眠”也都是呼應著的。這裡表現出的是人工剪裁經營的藝術匠心,畫家構圖之完美。對仗之工加上音律之美,使詩句念來鏗鏘上口。中國古代詩歌以五、七言為主體,六言絕句在歷代並不發達,佳作尤少,王維的幾首可以算是鳳毛麟角了。

萋萋芳草春綠,

落落長鬆夏寒。

牛羊自歸村巷,

童稚不識衣冠。

《田園樂》是一組六言絕句,共七首,題目一作《輞川六言》,當是詩人退居輞川別業時所作。

詩中表現了村居環境的幽宜、民風的純樸。“芳草”、“長鬆”,其色調、其形態就給人一種幽美感,與隱逸生活似乎有一種天然聯絡。《楚辭·招隱士》有言:“王孫遊兮不歸,春草生兮萋萋。”正是以芳草召喚隱士歸山。《舊唐書·隱逸傳》記高宗問隱士潘師正:“‘山中有何所須?’對曰:‘所須松樹、清泉,山中不乏。’”“萋萋芳草”、“落落長鬆”正是隱士所慕,春天有芳草,夏天有長鬆,這是多麼愜意。上面寫自然環境,下面寫人事環境了。“牛羊自歸村巷”,這就是“日之兮兮,羊牛下來”。妙在“自歸”,而不是“牧童驅犢返”(王績《野望》),牛羊的馴狎格外顯出村巷的和平、寧靜,後來陸游在一首田園詩中寫道“桑竹成陰不見門,牛羊分路各歸村”,其意境可能從此詩中借鑑。牛羊襯托下面的童稚。“衣冠”,做官人穿戴的衣帽,這裡代指“官人”。寫小孩不認識做官的人,表現出這裡的靜僻、人民的純樸,真象桃花源中人那樣:黃髮垂髫,並怡然自樂”。“不知有漢,無論魏晉”。又象上古那首古歌所歌詠的:“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帝力於我何有哉!”足見這裡人們的生活是多麼自由自在啊。這裡的“衣冠”還可能是自指。詩人隱居於此,但身份還是官人,而孩子們並不知他是官人,或者根本不在乎他是否官人。這樸野的鄉間不需要繁文縟禮,不需要人事應酬,這在外間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

詩歌表現輞川風光和自己生活其間的安閒自在,採用的是以少概多的描寫筆法,一句一景,就象一幅幅圖畫一樣,這些畫面連線在一起,構成了含蘊豐富的“輞川閒居圖”。六言絕句由於句、字都是偶數,自然趨於駢偶,又由於兩字一頓構成語義單位,不便靈活組合,因此,音節就不免單調,容量也不免窘促。俞見龍說:“蓋詩以詠性情,圓融則易遣興,直方則難措辭,是以(六言詩)古今俱鮮。”(《唐詩畫譜·六言畫譜》跋)詠性情、敘事理,確實並非六言所長,而寫景造境則有可能由實見虛、化板為活,寫出好的作品來。“詩中有畫”最是符合六言絕句體性,王維這幾首詩受到後人很高讚譽並被繪入《唐詩畫譜》,主要原因蓋在於此吧?

組詩的第六首道:“桃紅復含宿雨,柳綠更帶朝煙。花落家童未歸,鶯啼山客猶眠。”苕溪漁隱(胡仔)讀此感嘆說:“每哦此句,令人坐想輞川春日之勝,此老傲睨閒適於其間也!”(《叢話後集》)這首寫的雖然不單純是春日,色彩也沒有那麼明麗,但我們讀來也覺著有相似的感受。

山下孤煙遠村,

天邊獨樹高原。

一瓢顏回陋巷,

五柳先生對門。

在王維筆下,這首詩簡直象一幅蕭疏清淡的水墨畫。它描繪的是遠景。“山下”,不是指近處山下,而是指遠處山下,因為山下有“遠村”作伴。可見,“遠村”暗示出遠山。且此山與“天邊”作鄰,就更可見其遠了。從渲染的氛圍來看,毫無城市喧囂繁華的景象,只有稀稀落落的村莊。詩人雖沒有正面表現人物的活動,但從“孤煙”一詞的點化中,卻襯托出人。由此可見人煙非常稀少。尤其是“獨樹”與“孤煙”相對,“高原”與“遠村”相連,就更感蒼涼孤寂了。在這裡,詩人所繪的乃是北方的遠山,有明顯的地方特色。在畫面上,色彩淡薄。至多,可以領悟到那遠處的孤煙尚帶一縷淡灰,那天邊高原似有一層淡黃。在此清靜的'天地中,有顏回、陶潛那樣的雅興,多麼恬適安閒、自由自在!倘若沒有淡到極至的修養,豈能臻此妙境?如果說前兩句是重在描繪沖淡的景物的話,那麼後兩句是重在抒發沖淡的情感。而沖淡的景情,又是彼此交融、相互滲透的。

沖淡含有閒、靜、淡、遠等特點。王維的山水田園詩,就是如此。“山下孤煙遠村”就出現了遠字,全詩閒、靜、淡、遠,為沖淡之絕唱。其他如:“人閒桂花落,夜靜春山空”(《鳥鳴澗》),“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辛夷塢》),分別展現了閒、落、靜、空、寂、無、落等沖淡的景象。這些,都顯示出王維詩的沖淡的意境。

“山下孤煙遠村”,洗去人間的紛爭,沒有外界的干擾,只有大自然的寧靜。詩人盡情地消受著、欣賞著、陶醉著,投入到大自然的懷抱之中,與大自然融為一體。詩人筆下的山下、孤煙、遠村、天邊、獨樹、高原,無不跳動著詩人的脈搏,迴旋著詩人的聲音,震盪著詩人的靈魂。因此,大自然被人格化了。王維筆下的大自然,反映了王維沖淡的心情。詩人將自己消融在大自然中。這種消融,意味著沖淡。詩人不是超然物外,而是融於物中。詩人所追求的,正是這種忘我、無我、有我的空靈境界。這種賦予大自然以詩人的人格的現象,這種變粗樸的自然為人化的自然的做法,不是王維熱愛人生的表現麼?可見,王維的沖淡,不是象某些人所說的沒有人間煙火味。只是這種人間煙火味,而是時斷時續,若有若無,只可意會,難以言傳。在色彩上,它不用濃墨,不務華豔,而追求蕭疏清淡。在運筆上,既非精雕細刻,又非粗線勾勒,而是點點染染,意到筆隨。在情趣上,不作驚人語,不崇尚誇飾,不豪情滿懷,也不執著於現實,不留意生活的紛爭,不關心人事的糾葛,不激動,不悲痛,而是潔身自好,孤身靜處,獨善其身,寄情山水,吟詠風月,始終保持著內心的和平與淡泊。“山下孤煙遠村”這首詩,就是詩人沖淡心情的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