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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的命抒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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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界有我們許多的懷念。狗也一樣。

狗的命抒情散文

記得小時候,村子裡隨時都能遇見狗,聽到狗叫的聲音。尤其在晚間,從別家的門前路過,總得小心翼翼的走,有些心理準備。說不定會從哪個角落突然竄出一個黑影,凶巴巴的盯著你狂吼。運氣不好的話,還會在身上留下血淋淋的記號。

那年月,幾乎每家都要養上一兩條狗,因為一個相同的目的,為主人看家護院。不管效果怎麼樣,哪怕只是一種安慰,村裡人同樣樂意供養,反正無需消耗多少心思和糧食。

於是,人們便可以放心的外出忙活。村裡頭也就成了狗的天下。無論白天黑夜,稍有動靜,就會激起狗的共鳴,從村東頭一直叫到村西頭,此起彼伏,好不熱鬧。就算你外出忘了關窗鎖門,也不用擔憂家中被盜,倒也省心。

其實,那時的狗很是辛苦,幾乎沒什麼好吃的,時常得捱餓。弄不好還要莫名其妙的被主人暴打一頓,甚至趕出家門,過一段流浪的日子。但是,狗就是一根筋,盡顯它的忠誠。白天捱打,晚上趁主人不注意,照樣趴在家門口,守上一夜。天亮了,再悄然離去,在村前屋後找些人或動物的屎填飽肚子。

無論如何,狗把自己視為家庭的一員,從不嫌主人的清貧或者棍棒,依舊一慣的盡心竭力,恪守使命。而且,眾多的兄弟姐妹聚在一起,除了嬉耍打鬧,再無旁騖,日子過得很是愜意。

然而,世上的事總在悄悄的改變。狗只能順從。

村裡人陸陸續續的出去,到城市裡謀生,都向往掙很多的錢。於是,狗的命運發生了轉變。它們去不了城市,還得乖乖地在村裡守著,繼續原來的日子。不幸的是,許多家庭人去樓空,狗便成了多餘的累贅。於是,這部分狗的日子也就到了盡頭,它們再也看不到第二天升起的太陽。在我看來,它們成了主人外出時供奉的第一道祭品,進入主人的腸胃,填補他們缺失的營養,生成一種遠走的動力。然後,永遠的忘掉。

就這樣,留下的狗,恃守著一堆老人和孩子,與他們一起分享特別的淒涼。或許,還有許多的惶恐,始終揮之不去,侵擾它們的夢境。但是,它們畢竟是幸運的,因為還活在這個世上,還能一如既往地四處轉悠,有事沒事叫上二聲。雖然,僅剩下三三兩兩為數不多的夥伴,並且再沒有原來的那種氣勢,也看不到本來的那些豪情與瀟灑。也許,算是一種失落吧。

隨著年歲的流失,幸運又再次回到狗的身上。

它們的'主人似乎掙到了足夠多的錢,每次回來,都會給些好吃的東西,而且一次比一次有檔次。原先吃糠咽菜的日子已然成了故事,取而代之的竟然是與主人一樣的雞鴨魚肉。狗以為,興許是主人良心發現,作為一種贖罪或者補償吧,才有今天的美味佳餚。同時,也無需沒日沒夜的守護。這不,感覺有陌生人靠近,剛叫兩聲,便遭主人喝止。看來,以後的日子沒它什麼事了。它們暗自慶幸。

於是,冬日暖暖的太陽抑或夏日蔭涼的屋簷之下,總會看見三兩條狗懶洋洋的躺在地上,眯著眼,咬咬蝨子,靜靜的享受季節裡最好的時光。身邊有誰經過,不管認識或者不認識的,從不理會。就連村子裡偶有路過的外鄉人,它們也懶得瞥上一眼,更別說聲嘶力竭的喊叫了。它們心裡很清楚,眼下的時光,你不去享受這般難得的待遇,它就會溜走,便是一種損失。而所有的旁騖,除非想多管閒事,挨些辱罵,否則,無需你的關注。

這時的狗,似乎已經喪失了好鬥的本能,已然沉溺在無為的習慣之中。

山村的夜晚,從此,出奇的靜。

然而,某一天,村裡終於來了位不速之客,幾乎又改變了狗的命運。它就是那個被叫作藏獒的野蠻傢伙。初次遇見,獒便顯露出它驚人的力量以及不可一世的凶悍。

那天,村裡的幾條狗好奇地圍攏過去,大概想看看究竟來者是何方神仙,探尋一下對方的底細。然而,還沒等它們靠近那家門口,突然發現一傢伙正瘋一般向它們奔來,眨眼的功夫,幾條狗轉身就跑,可憐其中的白花狗稍一遲疑,已被生生地咬斷了脖子,一命嗚呼。

就這樣,還沒照面,村裡的狗便領教了藏獒的厲害,個個耷拉著尾巴,再也不敢從那家門外過。遠遠的聽到獒的吼聲,就會不自覺地發怵,悄悄的避開。有的乾脆被主人套上鐵索,關在家中。雖然失去了自由,倒也覺得安全。可惜的是,本來逍遙自在的日子,因為藏獒的出現,現在卻又成了一種奢望。都怪自己無能,沒見過世面,不曉得真正的大佬原來如此張狂。

然而,真正的不幸還在後面。

沒過多久,村裡的狗驚訝地發現,主人從外頭帶回來一條小不點的狗。初見時心裡覺得美滋滋的,以為這下總算有了出氣的地,也能做一回真正的老大,找個機會得好好表現一番,顯示一下自己的權威。可是,狗畢竟有些聰明,不到一天的功夫,它就察覺妙頭不對,不由自主地收縮了想法。

讓它倍感疑惑的是,這絲毫不起眼的小不點,竟然得到主人無比的恩寵。它圍著主人上躥下跳,東咬西扯,毫無顧忌,也不見主人有丁點發怒的意思。相反,似乎小不點才是家裡的主人,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牽著主人的鼻子裡外折騰。眼下,主人正給小不點東西吃,可小東西還一點不領情,聞一下就走開,橫豎不吃。這要換成是它,早就一頓棒子下來,還想吃個鳥。

越想越覺著不對勁,可是也不敢輕舉妄動。二天後,狗正在假睡,小不點興沖沖地湊近身來,一陣亂拱。它終於忍不住,怒從心起,猛一口咬去,竟從小不點的腿上撕下一撮毛來。小不點一聲慘叫,落荒而逃。不一會,主人怒氣衝衝的趕到,不由分說,一陣棒子猛抽,可憐狗的一條腿被生生打斷,連逃命的資格都沒有。

世上有太多的不公平,狗同樣如此。

從此,狗又回到了原來淒涼的日子,偶爾在老人的膝下表露一些委屈,或者,在寂靜的深夜,獨自跑到晒場上猛叫幾聲,發洩一下積澱的悲憤。然而,一切都改變不了它既有的命運。它只能孤獨地守住無人注目的角落,啃一些已然蒼白的碎骨頭,或是變得酸澀的殘羹剩飯。惟一咽不下的是滿臉落魄的悲哀。

它始終不能明白,憑什麼小不點會得到主人如此垂愛,是因為它漂亮,還是它的高貴。或許,它有籠絡人心的非常手段,它能給主人掙得足夠多的榮耀。而自己已然變老,變得一無是處。曾經的付出,那些血淚斑斑的歲月,隨著這個家的蛻變,已經完全被拋棄,被遺忘。也許,再也沒有誰,需要一種忠誠,為他們的家守住一份遠去的寧靜。

幾天後,主人從外地回來,發現那條多年守家的狗,已經死去。

它的眼角,還掛著一顆晶亮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