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曉國中畢業了，讀書成了全家難以抉擇的事。
曉曉聰明伶俐，從小就表現出極強的好奇心。新玩具一到手，他就對其結構、聲音、燈光感興趣，手口並用，大卸八塊，重新組裝，有成功，有失敗，父母沒少打罵，但曉曉樂此不疲。
上學後，曉曉特別喜歡自然學科，什麼事情都愛刨根問底，有時老師都難以作答。曉曉很節約，天再熱，連冰糕也捨不得買一塊，但曉曉喜歡讀科普書，壓歲錢、零花錢都花在了買書上。曉曉言語不多，不大合群，愛在家裡慢慢琢磨，東比比，西畫畫，搞設計，做實驗，搞這樣改進，搞那樣發明。國小三年級參加青少年科技創新大賽，就榮獲了全國三等獎，當時，在縣城算是一個震動性的新聞，大人都喜歡摸曉曉的頭，說這個娃娃腦殼長得怕不一樣哦！遇到自己的孩子調皮，大人感嘆：你有曉曉的一半就不錯了。
但曉曉對文科學習興趣不大，國小尚能跟著走，看不出什麼問題，初中學科增多，就感覺有些吃力。會考下來，上了普通高中錄取線，但分數不算高。圍繞讀書問題，形成了家人與他的紛爭。
按曉曉的想法，讀個機械類中專套讀大專的3+2模式，既能學到一門技術，又能拿個大專文憑，還可以發揮自己的特長，但家裡人集體反對。爺爺、奶奶首先提出，讓曉曉讀所高質量的普高，擇校費他們出；外公、外婆則表示，暑期找人給曉曉補補國中課程，他們負責；爸爸、媽媽心裡更急，讀中專不行，丟人現眼。
原來，曉曉家是書香世家。祖上也有顯達之人，爺爺、外公都是上世紀50年代初的老大學生，奶奶、外婆也是知識分子，爸媽都是恢復大學聯考後的首批大學生。曉曉是一家人延續文脈的希望，從媽媽懷孕開始，胎教、嬰幼教，可謂是耐心細緻，培養他讀大學、讀研究生、出國留學，這些美好的憧憬深藏在長輩的心裡，一直伴隨著曉曉成長。現在，提出讀中等職業學校，長輩的理想即將破滅，心理落差太大，他們能接受嗎？
大人發表完意見，曉曉心裡很難過：“我要讀3+2，我要讀3+2！”爺爺勸道：“讀3+2沒有意思，只是拿個專科文憑，曉曉聽話……”外公更是直接：“讀3+2今後到一線當操作工，辛苦得很。”爸爸說：“就這麼定了，去讀普高。”曉曉直想冒火，但又無力反對，說服大人比搞個小發明還難。忽然，曉曉想起老師說過的話，讀書的選擇權在自己，人生的路靠自己決定。於是，他很堅決地說：“讀哪類學校是我自己的事，我要讀3+2。”一家人又開始勸說，引經據典，事例證明，曉曉就是不通，一句話噎住了大家：“讀大學那麼好，爸爸下了崗找不到工作，還是靠開面店賺錢；二哥讀的職高，現在當大老闆了。”
原來，父親當年大學畢業分配到一個國營企業，由於能說會寫，被安排到政工科工作，專業慢慢生疏。到企業破產改制，父親一下子沒了主意，忍不住傷心，七尺男兒竟然嚎啕大哭。急著找工作，到處都需要專業技術人員或幹體力活的，父親有專業無實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處處碰壁。一晃半年，父親失去信心，每天在家裡買菜做飯，其他人不說，自己心裡難受。一天，老友突然造訪，事前沒有準備，父親應急做了鱔絲臊子面，老友一吃讚歎不已，說手藝這麼好，你真該去開面店。老友走後，一家人合計，既然找工作難，就開個麵店試試。開始，父親還不願意，認為有失面子。家人反覆勸說，父親終於答應。麵店一開張，生意打湧堂。幾年後，城裡開起好幾家連鎖店，日子一天天好轉，父親那精氣神又回來了。不過還是常常感慨，可惜了，專業丟了。二哥是曉曉的鄰居，從小聰明好動，國中畢業後，讀了三年職高，外出打工，幾年下來，有了技術和管理經驗，幾人合夥辦個企業，當起了老闆，比好多讀普高的`同學都過得好，他的一個大學畢業的國中同學也成了企業員工。
曉曉的話刺到了父親的痛處，氣得父親跳起來要打他。家裡人趕緊拉住，爺爺發話：“不談了，明天去問問老師。”第二天，父親陪著曉曉去見班主任王老師，聽了父子的意見，王老師心裡有數了，他叫曉曉在外面等等，要單獨給父親交換意見。他問：“是兒子的前途重要，還是面子重要？”父親不假思索：“當然是孩子的前途重要。”“興趣是最好的老師，孩子不願意讀普高，苦苦相逼有什麼意思？世界上沒有最好的教育，只有最適合孩子的教育。曉曉的情況適合讀中專，不如尊重孩子的意見。”“以後考大學咋辦？”“人一輩子何苦為大學活著，何況大學的門向每一個人敞開著。”……在一問一答中父親的心結被解開了。
父親做通了家人的思想工作，一起再次徵求曉曉的意見：“讀普高還是讀3+2。”曉曉毫不猶豫：“讀3+2。”第二天，父親陪著曉曉到縣招辦報了名，很快，錄取通知書下來，曉曉終於圓了自己的讀書夢。
曉曉還真有造化，邊讀書邊研究，申請了幾項專利，有的還被企業購買。讀高職時參加全國大學生職業技能大賽，以機械設計類第一名榮獲一等獎，國內一知名機械企業馬上與他簽訂就業協議，報銷他的學費，每月還發給生活費，畢業後到企業新產品開發部工作。曉曉在學校成了小名人，他的經歷在縣城傳為佳話，鄰居都投來羨慕的眼光，一家人樂了，曉曉學習的勁頭更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