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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自己說話-抒情散文

文學 閱讀(2.91W)

窗外的天又這麼不知覺地黑下來了,只有窗外那個用玻窗封閉得嚴嚴實實的棚廳外面的巷子裡的露燈,還那麼閃耀著黃橙而有些刺眼的光。透過兩道玻璃,直映到我臥室內床頭上方的壁牆上。每晚我睡覺時,一關掉燈,就能見到牆上的那兩三朵混混濁濁的淺淡的黃,從而讓我在有了它之後,就都能從容地爬上床睡下。

對自己說話-抒情散文

不過,我終是要離開它了。無論於露燈,於窗戶,於這已經住了一年又三個月的並不真正屬於過我的蝸居,以及在這裡發生過的故事,包括尚還依稀地不知覺中留存下來的一些氣息。然而,我就要走了,搬去離得不遠的另一處雖然陌生卻要寬敞明亮得多的樓房。我想,寫下這些文字,自是對自己說上一番話,也是對這不算太短暫的停留所作的安靜的道別吧。

就在昨天下午,我已經去了同一條街上離得有個兩三百米遠的地方,一處剛修沒幾年離城更近而且靠山的樓,找到了一套二樓的潔白的兩室一廳,似乎在那時我才發現,家就應該有個家的樣子,無論住著幾個人。於是,在悻悻地走出大老遠後,我就急急忙忙地折回去,交了定金,預約了搬家的時間。在樓下開小超市的房東,那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年女人,把錢握在手裡的那一刻,露出了似乎從未有過的綻放出一種類似滿足的笑,錢到手了,而且不按時搬還不用退。我清楚地看見,她的笑容裡透出一隻陷阱。不過,我那不容易失信的神色,讓她看到更多的錢就會湧進來,便開心得不得了,卻又要竭力按捺住自己這股子情緒。我不由得笑了,想著樓上的那套房子,要如何住如何擺。

對於忽然增大了一倍還多的`空間,我有充足的理由在某個靠窗的位置擺上一張白色的書桌,擺出一盞有些陳舊的檯燈,然後伏在上面無擾地讀無擾地寫。再將臥室旁的另一間,作為書房並堆放雜物。我可以慢慢地添置一些電器以及傢俱,讓那一處尚還沒搬進去的房子,變得越來越像一個家應該有著的樣子。

說起搬家,我最頭疼的就是那些成堆的書們,它們要算是我一直以來最大的財富,多年來一直跟著我跑來跑去。幸許早就陳澀了,我卻沒能再次如醉如痴地去閱讀。於是,在裝滿一張大號的整理箱後,我又去到處找紙箱,以便將它們打理得捆紮得齊整,不失尊嚴。

今天下午,我已經約好了搬家公司,約好了電信公司,一切都在後天上午的九點進行。我已不去想到時候會不會太累,大不了理出一角床,當晚能躺上去安穩地睡下就好。其餘的,要亂就先亂著吧,有空了再慢慢地收拾,慢慢地梳理,慢慢地融入自己那絲絲縷縷的無足輕重的情懷。

這是我離開前的第二個夜晚吧。忽然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想自個兒無聲地說下話,不知道是不是對那一年多的時光的祭奠。然而,我卻只有沉默,無盡的沉默。我看不見,這沉默的背後,是不是清楚地寫著期待,寫著那些無盡痛楚後所落下的疤痕。

我已經在著手拾綴,一包包,一袋袋,一箱箱,將那些伴隨歲月而生的凋零的時光的羽毛們,以一種別樣的臨時的方式,運去另一個嶄新的一個人安靜地活著的地方。

活著,好好地活著。如果沒有記錯,那應該是二十三年前的夏天,我對自己所一直重複說著的話。那一切,可能已經沒有人知道,即使是知道也早就忘了。誰有閒心來記住這些,屬於別人的事。於是,這麼多年來,我都這麼好好地活著,並慢慢地習慣於獨坐夜深的沉默。寂寞,孤獨,痛楚,哭著笑,笑著哭,能有多少讓人知。

我已不去翻看那些冰冷的照片,不去翻看那些青春年少的日記,不去刻意回想那些一路走來的跌跌撞撞的故事。只想安靜地呆著,好好地呆著,沒事就不動聲色地枯坐,隨意地品味下無主的思緒,以及望望窗外的風,雨,樹,雲……以及側耳聽聽朦朧的鳥叫,抑或是隔壁的孩子時而淘氣的哭聲。

然而,原本以為這樣很好,可我卻不只一次地清楚地感到,這樣的活著,似乎更像一種等待,一種貫穿時空與歲月的等待的宿命。在這樣的等待中,抽菸,喝酒,上網,寫文。一眨眼,便時值中年。

我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潛伏在這個世間。從一處搬去另一處,再從另一處搬去別的地方。我說,天下之大與我何干,我只需要一塊可以側身躺下的地方。

可多少年來,多少人懷著將我從頭到尾脫胎換骨的雄心壯志,一撥撥地來,一撥撥地去,流水一樣。可我的堅決,卻總是那麼令他們失望,甚至失望得頗為透徹。他們幾乎說著同一句話,你是一個怪人,一個超級頑固份子。大有無藥可救的意味。於是,搖頭,離去。剩下的,只有我得意的微笑,望著他們漸自淡去的背影。

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會過多久,也不知道這樣的等待還要多久。不過,或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如同換一套大些的房子,添一些電器或是傢俱,莫名其妙地結識一些新的朋友,財務員又在她辦公室聲嘶力竭地喊著領錢。

有時候我也在想,給我一個承諾吧,無論等上多少年我都願意。可,卻沒有人應聲。我不只一次地清楚地看見,一雙雙眼睛在我身上掃來掃去,為的是想看清這身體的背後到底會蘊藏著多大的財富與能量。於是,我沉默,別人則離去。我知道,這不是我要等的人,而別人也知道,我不是別人所要找的人。擦肩而過,只是路人。

於是,我的何去何從,搬不搬家,就變得無論怎麼看,都與別人沒有多大關係了。有人說,你只要沒有搬離這座城市,打個電話就能見。我便笑了,臉上頓時浮起一抹油條的玩世不恭來。

今天下午,舊房東從窗外給我遞進來一根菸,一邊說著攔截樓上某個賴房租的房客的事。我便隔著窗戶和他聊了幾句,順帶說起後天搬家的事。雖然他耿直地說著該搬就搬,但我卻清晰地看見那笑容中迅時爬將起來的僵硬與尷尬。

或許,我真是該走了。去那個更為寬敞與明亮的地方,繼續自己的生活。在同一條街的另一處,平淡不驚地迎接天黑。雖然那裡,不一定就會有著可以透射而來的露燈那混濁而淺淡的黃,讓人從容地上床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