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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一座村莊優美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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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的午後,大山的深處,我獨自一人,漫步、逡巡,只為拾起一份記憶。

懷念一座村莊優美散文

陽光依舊燦爛,翠竹依舊茂密,溪水依舊歡唱。湛藍的天宇下,山尖的白雲,悠悠。夾峙的水口中,飄飛的落葉,簌簌。

一切,似乎與我兩年前一樣!

可兩年前的情景,再也找不回了。

眼前的這座村莊,已經荒無人煙,殘垣斷壁,像是劫後餘生的戰場。在廢墟中轉悠,轉悠,許久,許久,空山無語,不見人影。這是預料中的。

兩年前,也是這個季節,這樣的午後,我特意慕名踏訪。聽說,村莊因為地質災害,整體移民。我想去看一看,和它告別,留一點念想。

一直有個想法,給新安源頭的所有村莊,留一份自己的記憶,文字或圖片皆可。

抵達村子,得走一段山路,崎嶇不平,七八里光景。沿途景緻頗佳,亂石崢嶸,楓葉吐露出夕陽紅,點綴著山間,散落在溪畔,煞是紅火。臨村的一段,是石板路驛道,滄桑古樸,很有韻味。

村子就藏在海拔近千米的大餘山的山腰,掩映在茂林翠竹中,浩瀚無垠,外面的人,不走近,是無法發現的。村莊挺古老,以致於村名中的一個字(注:土太合體),現在在各類字典中不見蹤跡。

我的貿然造訪,一進村,就受到了國賓待遇。村口的一隻黃狗,發現了“敵情”,狂叫兩聲,像是吹起了集結號,頓時一呼百應,幾十條狗,吠了起來,雞也鳴了,像是奏起了交響樂,聒噪不已。見我受寵不驚,很快就止住了。

粉牆黛瓦的房屋,高低錯落,層層疊疊;蜿蜒迴旋的臺階,穿村走巷,彎彎曲曲。房前屋後,篁竹鬆環繞柏,幾棵柿子樹上,點著幾盞“紅燈籠”,給這座初冬的山村帶來些許暖意。

轉了一陣子,沒見幾個人。倒是晾在那青青的竹匾中,黑乎乎、軟綿綿、香噴噴的餈粑,讓我一陣驚喜。這糯米餈粑,俗稱麻餜,是這附近的一個古老習俗。每年的下元節,農曆十月半前後,家家都要做豆腐,打餈粑,祭先祖。懷念先人,感恩祖上,現代文明的侵襲,這一方式已日漸式微,城裡人現在重視的是洋節,可這座村莊的村民還在依然守望著。村莊是民俗的載體,村民是傳承民俗的靈魂。

突然,傳來了一陣人語聲,源自溪畔的一戶人家,院門上大紅的“囍”字,火紅的楹聯,告訴著人們這家在做大事。我在院門口探了探,幾張八仙桌凌亂地擺在院中,四周圍了不少人,酒席似乎已散去,村民的臉上微醺,紅紅的。

這時,有個人喊了我一聲:“汪老師”。我定睛一看,原來是一個學生家長,十年前,他的女兒在我班上。他招呼著我坐下,捧來了一杯茶,熱氣騰騰的',問我吃飯否,其時,已是午後一點,我還沒吃中飯,我也就不客氣了。端上熱乎乎的麵條,我就狼吞虎嚥般。邊上,聽村民們的議論,中心的話題自然就是搬遷。政府的好心,他們能夠理解。可人是感情的動物,離開祖祖輩輩的地方,還是有些不願的,流露出無限的留戀之意。

談吐間得知,村莊有300多年歷史,康熙年間從婺源西源遷來的,全村只有一姓,徽州第一大姓——汪,為開國公汪鐵佛之後,至今已繁衍了十一世。這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在他們看來都是溫情脈脈的,無法割捨的。

他們和我說起了許多故事。村後的一個山塢中,是當年長毛(太平軍)激戰的地方,那裡至今白骨累累。解放前,這裡是革命老區,中共皖浙贛支隊的游擊隊員經常在這一帶活動,司令員倪南山、連長丁鐵牛等人就住過該村,許多人家都接待過游擊隊員。老柏樹底下的黃榮銀家的閣樓裡,還藏有記載當年游擊隊活動的手抄本,上面有幾十首革命歌曲的歌詞,其中上面的《東方紅》,是解放前的原始版本,與我們現在傳唱的東方紅是有所不同的,是黃山市境內發現的唯一的原始版本。泛黃的紙本,模糊的字跡,訴說著塵封的往事。當年的游擊隊員還健在。這是村民們所津津樂道的,空氣中有些快慰,但似乎有些凝重。歷史為這座村莊塗抹了一筆亮麗的色彩

村子到大餘山頂,還得走四個小時的山路,上面長滿了各種奇異的中草藥,開花的時節,景色特別的美。這一切,都讓我神往。

那天離別時,斜陽已經西垂,我在水口佇立良久,落葉蕭蕭,嫋嫋的炊煙開始升騰,輕攏在村莊的上空。村莊內人聲鼎沸。我知道,這次或許對我來說是絕唱,下次來的時候,該是另一番模樣了。

一語成譖。兩年後的今天,我再來時,果然已是物是人非,時過境遷。

後來的移民新村,我也去過。三十多裡外,在我們鎮上的一座小山坡上,交通便捷,政府出資興建的,規劃整齊、鱗次櫛比的徽派新房,寬敞亮麗,平整的水泥大道,環繞四周,條件是大大改善了。年輕人已經是樂不思蜀了,可和那些老人談起,他們依然思念那座消失的村莊,淚眼悽迷。那片故土,那片家園,永生難忘!那是落葉對根的情懷。

離開了那片山水,儘管村名未變,人脈依存,世代繁衍,可村莊還會是那座村莊嗎?大概永遠也回不去了。

這座村莊,真的永遠地消失了,走進塵封的往事。若干年後,人們還會想起它嗎?

在城鎮化建設日益加快的今天,或許會有越來越多的村莊日漸消失,夜闌人靜、皓月當空之時,你還會偷偷地想起它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