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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近長安遠散文

文學 閱讀(3.06W)

南朝的八卦專業戶劉義慶,在他的八卦專著《世說新語》中記載了這樣一則故事:

日近長安遠散文

時間是東晉元帝在位的某一天,地點在都城建康的宮廷之中,天氣想必也不錯。有人從長安來,元帝詢問那邊的情況。當時元帝的兒子——學齡前兒童明帝——正坐在父親的膝蓋上,對大人們的談話一知半解。元帝就問他:“你說長安遠還是太陽遠啊?”他回答:“太陽遠。因為聽說有從長安來的人,從沒聽說過有從太陽來的人。”元帝對兒子機智的回答驚歎不已。像天下所有殷殷父母一樣,他也務必要顯擺一下兒子的能耐,於是第二天大宴群臣的時候他就迫不及待地把這件事告訴了大家,並且叫出兒子又問了一次。誰知這次兒子回答:“太陽近。”父親臉上掛不住了:“不對啊!你昨天不是這麼說的啊!”於是明帝這樣解釋:“舉目見日,不見長安。”

多麼聰敏的小孩!和孔子路遇的辯日兩小兒有一拼。

“舉目見日,不見長安”,八字一出,故事也便戛然而止。然而在兒童智慧的閃光下,這則小故事卻有著蓋不住的悲痛的底色。

長安,對於東晉王朝並不算正牌故都,只是在洛陽陷落後,晉王朝又在長安苟延殘喘了幾年。然而兩座城池休慼與共,幾年之內,相繼落入異族手中。此後,它們就成了偏安江南的東晉心中永遠的痛。君臣上下心心念念都是——收復它們、收復它們、收復它們……執念的陰霾籠罩了東晉的整個生命歷程,難得有片刻快樂的時光。元帝大宴群臣那一天,大家心情應該都很好吧,可是小小的皇子偏偏反昨日之言而行之,說了一句:“舉目見日,不見長安。”太陽是抬頭就能見到,而長安呢?

劉義慶沒有接著講下去。但是我們可以想象,氣氛必然是突然僵冷了,黍離之痛再一次縈繞君臣的心間。佳餚美酒都味如嚼蠟,黃鐘大呂都恍若無聞。一個失去了自己都城的王朝,註定享受不了真正的快樂。

縱觀整個歷史程序,所有曾經一統天下後來偏安一隅的'王朝都是憂戚的。南宋甚至把它的都城杭州叫作臨安——臨時安頓之所。並且有宋一代,從沒承認其為都城,只是“行在”。無獨有偶,近代的重慶也曾被當時的中央政府稱為“陪都”。這個民族的“根”意識,一直極為深重,家如此,國,更是如此。

千餘年之後的今天,地圖上已經找不到“長安”這個名字了。它去了哪裡?是不是比太陽還遠的地方?不,其實長安已經在我們的血液裡,成為記憶和夢想中的都城。正如搖滾樂中唱的那樣:

生命沒有了

靈魂他還在

熱血洗沙場

江河回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