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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淚眼抒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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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四方桌上,放滿了五菜六碟,有雞有鴨,有葷有素,有酒有飲料。

母親的淚眼抒情散文

母親解開圍裙,擦了一把手,放下碗筷,輕聲地叫喚著我的乳名:“英子,開飯了。”

我四處張望,不見父親的蹤影,母親說,他在隔壁,馬上就到。我的腦子一下子空白了起來,怎麼父親不跟母親住在一起,而且還在隔壁。說話間,從外面走來了大哥和小弟,他們還是很年輕的樣子。特別是小弟,才三十來歲的模樣,我這個快六十的姐姐可比他老多了。

沒有多話,大家坐下。父親也來了,我坐在父親一側。父親隨手夾了塊我愛吃的紅燒肉,我舉起了筷子,說來奇怪,怎麼也送不到嘴邊,我很著急,幾次努力都無濟於事。母親在一旁,悄悄地抹著淚,對我說:“你回去吧,你不該來到這裡。”說完,一把將我推出門外,將大門關緊。

我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這時,老公推了我一把。

原來我做了一個夢。我想將這夢裡的情景捉起來,可是這夢景一下子飛逝了,越飛越遠,眼前只剩下母親的淚眼……

抬頭,時針指向四點,我再也不想睡了,起身,我走向客廳,看了看掛在牆上的日曆,發現今天是農曆五月二十三日,是母親的生辰,母親如果還活著,今天便是96週歲的老壽星了。我的眼睛溼潤了,難道說,是母親也在想我了,我悄悄地走近母親,而母親卻在我的夢裡一把將我推開,她還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母親離開我已經近三十年了,我常常在夢裡與母親相見,還有父親、大哥和小弟。想著他們生前的點滴故事,想著我們曾經的快樂。我常常在夢裡被母親一把推出去,說是以後再也不要來了,可是我還是會時常去看望他們。母親每次總是虎著臉,不喜歡我的到來,可這次她卻流了淚。

從打小起,我很少看見母親流淚,在我的記憶裡,她是個能忍的母親,用現在話說,是個“女強人”。母親雖個子不高,但是肩能擔擔,手能提籃,她的手臂很有力的,一手緊撐牆壁,那手臂上可以吊起我和弟弟二人,我們當時太不懂事了,常常讓母親跟我們做這樣的遊戲,也不知母親已經很勞累了,母親總是笑著答應,總有使不完的'力氣。一直到我們長大了,母親再也支撐不了我們姐弟,而我漸漸地能從背後將母親抱起,她1米5的個頭,也就到我下巴的樣子,她不胖不瘦的身材,正好是我練習手臂力量的重量。母親看著我抱起了她,她很高興,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這是我記憶中第一次看見母親的眼淚,記得當時父親還笑她在孩子們面前流淚呢,母親說,那是高興的淚花,那時,我才懂得,高興也會流眼淚的。

在母親的字典裡永遠沒有“屈服”二字,不管是經歷了抄家的動盪,還是在農村的那十年,母親都能坦然,父親常常對我們兄妹們的一句話是“沒有你母親做不到的事”,在我們孩子的眼裡,母親便是家庭的頂樑柱,而父親只是擔當了教育子女的輕鬆職責。

記得母親的一次大哭,是在離開農村回城的那一日,家中的房子賤賣了,傢什、被褥和一些生活用品全部送人了,只帶走貼身的一些細軟。那日早上,天剛放亮,鄉親們便來到我們家,拿走了他們需要的物件,母親看著空蕩蕩的房子,看著那些每到秋天時掛滿了果實的桃樹們,看著田地裡長得綠油油的青菜和瓜果們,再看了眼相處十年的鄉鄰們,母親的眼淚像雨水,嘩嘩地流著,她早已泣不成聲了。母親的哭泣聲感染了鄉鄰們,大家都抹著淚,互相拍著背安慰著。母親的眼淚,嚇壞了我,我緊緊地抱著母親的肩膀,淚水也悄悄地滾落了下來,伴隨著母親的眼淚,母親的胸口早已溼了一片。父親見此情景,一手拉著母親,一手拉著我和小弟,離開了生活十年的地方。母親一路走一路哭,一直走到輪船碼頭,上了船,才漸漸地平復了心情。

從那天起,我懂得了再堅強的女人也有脆弱的一面,只是不在人前哭。我慢慢學會了處處照顧著母親,不讓母親的眼淚流下。我時常學著大人的樣子,在哄騙著母親,讓母親的笑臉常開。我喜歡看著母親笑,她那二個深深的酒窩在笑起來時更加深凹。我也曾跟母親開過一個玩笑,想讓母親躺著,臉朝上,我想用水灌滿母親的那二隻酒窩,母親笑著打我的手心,怎麼也不肯,想來那時我很調皮。

母親喜歡笑,她的這種精神也影響了我們,使我們這些孩子學會了笑對生活。

可是,在父親離世的那一年,母親突然笑不起來了,常常會一個人走神,面對一個物件,長時間地盯著看上半天。我清楚地記得當父親去世的那天,母親哭得像個淚人,當時我發誓,在沒有父親的日子裡,要讓母親過上幸福的日子。而母親沒有過多地享受,在父親去世三年後,她得了食道癌。中藥、西藥一齊下,也抵擋不住病情的發展。母親一下子倒了,晚年胖胖的身軀漸漸地消瘦,最後成了一把骨頭。都說得癌症的人都很痛苦,可是在那半年的時間裡,母親沒有喊過一聲疼,只是我仔細地看,能看到母親曾流過淚的紅腫的雙眼,不,嚴格地說,母親只有一隻眼,另一隻眼在她年輕時便壞死,早已是“獨眼看世界”了。我不知道在她的眼裡,物體是怎麼個情景,曾看到書上說,獨眼看物體時,不能準確地預測眼與物體的距離。母親便在這模糊的空間裡生活了幾十年。當我明白此道理時,母親已經去世了。我曾在家閉著一隻眼做事走路,所帶來的不便,這才想起了母親的不易。母親的那隻壞眼,是她在我父親前妻留下的女孩去世時哭瞎的,無法想像母親當時是有多麼地悲傷,多麼地喜歡孩子……

母親自己有時也像個孩子,聽父親悄悄說,她時常在父親面前會發嗲,父親會哄著她。母親也會在父親面前流淚,那是父親有意地氣母親,拿母親尋開心後的結果,有時氣得實在受不了,母親便去附近的田地裡,悄悄地哭一場,回家後跟沒事人一樣照常地做著家務。我不知道,母親的“忍”是不是骨子裡的,母親的不輕易流淚,是不是心胸特別強大?

母親的一生是勞累的一生,沒有活滿六十九歲,便永遠地離開了我們。在這近三十年裡,我時常想起母親,只有在夢中與母親相遇。今天凌晨的一場夢,使我很傷心,母親為我而流淚,而我又無法去孝敬母親。當深深地體會到“子欲養而親不待”時,只能以淚洗面。當我想起這些時,我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眼淚,閉上眼,腦海裡滿滿的都是母親剛才流淚時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