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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的外婆記憶中的那抹綠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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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到了,數九的日子開始了。午後,捧著一杯玫瑰茶,站在陽臺,抬手遮蔽著刺眼的陽光,放眼望去,戶外的垂柳只剩了光禿禿的柳枝兒,悠悠的飄搖著、飄搖著。望著那褐色的枝條,記憶便乘著火車回到了童年,回到了外婆家。

記憶中的外婆記憶中的那抹綠散文

那時,每到節日父母便會去看望外婆。那時,也是是我和弟弟最開心的時刻。提到“外婆”這個詞,我腦海裡立刻浮現了一個滿頭捲髮,滿臉皺紋,卻也滿是笑容老太太。外婆是一名鄉宴廚師,也是一名專做新娘嫁衣的的裁縫。雖然沒讀過幾天書,卻是一個通情達理的人,“上得廳堂,下的廚房”這句話最足以形容外婆孩提的時候有一個燒得一手好菜且脾氣溫和的外婆,足可以讓你忘記所有的煩惱了。

外婆是一個熱愛生活、懂得享受的精緻女人,無論大小節日都會精心準備好食物,讓全家都開心快樂的度過。元宵的湯圓,中秋的石榴,小年的糖瓜……記憶最深刻的是清明節的紅雞蛋。

清明到了,小溪流的歡暢了,風兒吹的溫和了,就連腳底下的泥土也變得鬆軟了;小河邊淡淡的綠柳枝,也柔柔撥弄著你的頭髮。麥苗經過一冬天雪水的灌溉,茁茁的長高了,一眼望去彷彿整個世界都是綠色的。清明時節,魯南地區的傳統是在門口插上柏樹枝和柳條兒。所以清明的前一天,外公便會去山上伐柏樹枝,去河邊採柳樹條。

外公挑著膽子,我和弟弟跟在後面,爬上村前的小山。小山是沒有名字的,由於在村子的南面,村裡人便稱之為南山。南山,長滿了蒼勁的柏樹,是村中兩大氏族——劉氏、鄭氏的祖墳地。所以清明來到南山也不僅僅只是伐柏樹枝,更是為了祭祖。農村的繁文縟節講究女孩子是不允許出現的在祭祖現場的,於是我只能遠遠的望著,等待著外公祭祖結束。酒水撒過、燒了紙錢、磕了頭,祭祖就算結束了。

要開始伐柏樹枝了,外公奮力的砍著,我和弟弟在樹下撿抖落下來的柏樹種子。現在想來,頗有西方聖誕節時,伐松樹,過聖誕節的感覺。伐完了並不急著回家。坐在清涼的大山石上,外公抽出長長的旱菸袋,從煙荷包裡抽出菸絲,填滿煙鍋吧噠吧噠的吸著,給我們講鬼怪、狐仙的故事。故事講罷,外公也休息好了,這才拖著柏樹枝揹著滿山的墨綠回到外婆家。

清明的前一天會有一個光頭、留著長長的白鬍須的老人挑著膽子,搖著撥浪鼓來叫賣,我們叫他貨郎老頭。貨郎老頭來的時候總會被人們圍圓,年輕姑娘和小媳婦們會買一些髮卡、髮帶,小孩子們緊緊的盯著那些鐵皮哨子,老人家會買一些暗釦和鬆緊繩,以便冬日做棉衣之需。清明,我們那裡的傳統是吃雞蛋,而且要染上顏色。而清明的前一天,家家戶戶都會買的染雞蛋的顏料。其實至今我都不知道那些染料是什麼,我只知道是玫紅色和深綠色兩種簡單的顏色。外婆管它們叫做——洋紅、洋綠。貨郎老頭拿出一個大瓶子和一隻極小極小的木勺,一毛錢一勺,用一小片裁好的報紙包起來,孩子們就會歡天喜地的奔回家了。

夜色深了,雞蛋煮熟了,外婆把染料用清水兌好,把雞蛋趁熱放進染料,一個個紅色、綠色的雞蛋就染好了,我和弟弟會把染好的紅色放進綠色染盆裡,那麼一個紫色的'雞蛋便染成了。偶爾貨郎也會賣洋黃,不過那是極少的。如果有了洋黃,那麼雞蛋的顏色就多樣了,淺綠色、大紅色、橙色……總之任你發揮。染過的雞蛋被放在事先鋪好的柏樹枝上,等待著靜靜的晾乾。這時,外婆會雙手插到袖管裡,坐在火爐邊,微笑著,給我們唱《洪湖水,浪打浪》唱《學習雷鋒好榜樣》……這樣,趴在外婆的腿上就漸漸的入睡了。

第二天醒來,外婆已經把所有的門框上插滿了柏樹、柳樹枝條。我們小孩子都會去烈士陵園,去祭奠那些為祖國捐軀的烈士們。外婆用毛線編織起來的網子裝滿雞蛋,我們稱之為——雞蛋網。我、弟弟、大舅家的姐姐、妹妹,一起去烈士陵園,唱著歌、笑著、叫著。踏著鬆軟的土地,聽著白楊林的鳥鳴,頂著溫暖的陽光,揮灑著我金色的童年。

考大學,似乎是每個中國學生,最終目標;中學後學業的繁忙使我無暇再去外婆家。漸漸的我長大了,外婆也漸漸的老了。外婆真的老了,背駝了,腰再也直不起來了,有時會分不清我們的名字,甚至不知道我是誰。可她記得那個梳兩條小辮的小女孩,也仍會記得在清明的時候給我和弟弟送來紅紅的雞蛋。

二零一二年的正月的一天,外婆如平時一樣晚飯後就入睡,可是,卻再沒有醒過來……從此,我只能在夢裡見到她了,夢裡的她仍然帶著那頂絨絨的黑帽子,雙手插到袖管裡,坐在火爐旁邊微笑著,一直微笑著。醒了,才發現淚水已填滿了耳窩,浸溼了枕頭。快三年了,一直不敢去外婆家,偶爾去一次發現她不在,我都在想她一定是去串門子了,一會兒就會回來。我一直覺得她還在,還在火爐邊微笑著,只要我不去,只要我不去,她會永遠安靜的坐在那裡,永遠的活著。

清明還是綠綠的,南山還是綠綠的;可我從沒想過,外婆會躺在南山。可悲的是在清明,我卻沒有資格去祭拜她的,只因為我是她的外孫,是外人。這個所謂的孔孟之鄉,我都不知道該去愛還是恨。多麼希望,希望真的有鬼神,那麼是不是我就可以見到我慈愛的外婆?多麼希望,希望時光會倒流,那樣我會不會不再這麼遺憾?多麼希望,希望回到童年,那時那抹綠色能不能成為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