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才華齋>範例>文學>

經典散文:夏憶、年華

文學 閱讀(1.13W)

在每個靜靜的夏天,都有一份回憶。它始終沉寂在我胸口,像是最忠誠的士兵。

經典散文:夏憶、年華

那一年,我還是個討人閒的的野丫頭。爹爹時常會點點我的額頭說,看誰家的公子會要你。我也會點點爹爹的額頭,回道,看本小姐會要哪家的公子。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著,我從未留意我身邊還有一個他,他叫青尹。

“小姐,你不能在逃家了,老爺會罰你的。”我坐在牆頭上,看著那個驚慌失措的人。

“誰說本小姐要逃家了,我只是在這看看風景。”看著地面,我有些害怕。緊緊地扒住牆頭,以免掉下去。

這時,他會璇上牆頭,坐在我身邊,說道:“那青尹就陪小姐坐著,保護小姐。”

“誰要你保護,下去!”我故作堅強,卻怕他真的下去。

不過每一次,他都不理我的無理取鬧,等到天色暗了,再將我抱下去。

時間久了,就有人傳言。青尚書家的二小姐青雨落和家僕青尹有染。

這時,大哥就會暗中教訓那些瞎說話的,替我們報仇。因為大哥知道,我和青尹是真朋友,好哥們。爹爹也不予追究,因為他相信他的寶貝疙瘩我,也相信他寶貝疙瘩我的寶貝疙瘩青尹。

青尹是在我六歲時撿回來的,他比我大兩歲。那日爹爹下朝回來,便帶了一個他。爹爹問他,你以後就在府中當職,照顧二小姐可好。他恭恭敬敬的回答,青尹聽從大人安排。就這樣,我有了一個忠誠的跟班。

其實後來,當我每次回憶起這些往事,總會覺得當時如果我在靈光一點,會不會就發現青尹對我的一片情意了呢,這樣,我們的感情就會長一點。

我和青尹的生辰只差一天,他是六月十四,我是六月十五。都是在夏天,唔,我最喜歡的季節就是夏天。

別人總是忘記青尹的生辰,每次都是我過完生辰,才想起他的。可是我不會忘,每次,我都會從我的小盒子裡掏出一顆珍珠或是別的什麼寶石塞給他,然後裝模作樣的說:“青尹你要好好收著,將來娶媳婦用。”他總是很靦腆地收下,卻從來不說要娶媳婦這回事。

十五歲生辰,是我的及笄禮。行了及笄禮了,意味著我可以嫁人了。而青尹早就十五了,可是他從沒說過看上了誰家姑娘。我想,我也可以和他一樣,先將成婚的事放一放。

可是天不遂人願,媒婆一個一個往家裡跑,婚書一個一個往家裡扔。孃親挑了又挑,撿了又揀,卻將我為難的不行。

“小姐,怎麼又坐牆頭了?”青尹在下面問。

“我這次是真的想逃家,青尹,你幫幫我。”我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無助。

他璇身而起,坐在我身邊,第一次摟住了我。說道:“小姐已經及笄了,再逃家怕是要被別人搶回家了。”

他第一次和我開起玩笑。

“青尹,你是皇上的孩子對不對?”我問道。

“本來想等你再大一點告訴你,沒想到你知道了。”他溫柔的說。

“你耳後有一顆硃砂痣,每個皇子都會有,雖然很隱蔽,可是我們朝夕相處,我可以發現。”

“下一個六月十五,我告訴你為什麼。”他抱著我回到地上,“青尹一定幫小姐找到自己真正的幸福。”

我笑了一笑,摟住他的脖子。

“青尹,我累了,抱我回房去。”

“是,小姐。”

在這以後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們還是像以前一樣好好的過日子。我很是期待來年的六月十五,青尹可以告訴我那個祕密。

可是沒想到,沒等到那時,天下就大亂了。

那日,我正和孃親在府中的小湖上泛舟。

青尹,被爹爹叫去了。一同的.,還有大哥。

“雨落啊,如若那天我們不能再住在大房子裡了,你會怨爹孃嗎?”

“娘,我都已經十五歲了,是個大人了,哪會像小時候一樣。”我偎著孃親的懷抱,很軟,很香,讓我很想睡。

“雨落,娘不想再瞞著你了。吳天霸反了。這天下,亂了。”

吳天霸,好像是御風族的頭領。

“娘,雨落不怕。爹孃說到哪,雨落就到哪。”我堅定地說。

孃親摸摸我的頭,又說道:“雨落,你可知道青尹的身份了。”

“嗯,我知道。”

“你可知道,青尹的娘是御風族的聖女,吳天霸的親妹妹。”

“什麼?”我跳了起來,差點將小舟打翻。

孃親將我拉住,讓我坐下。說道:“御風族此次叛亂,就是因為要討一個說法。”

我心中有種不安的預感,問道:“那青尹要怎樣?”

“皇上不想大動干戈,納吳天霸的妹妹吳天琳為雲妃,封青尹為如安侯。”

“那?青尹再也不能和我玩了。”

“記住,以後沒有青尹,只有如安侯,只有皇上的九皇子段景之。”

剩下的,也就沒什麼了。我只記得我踉蹌的跑回屋裡,看見青尹站在我面前。生平第一次,他張開雙臂將我緊緊擁在了懷裡。生平第一次,我緊緊回抱住他。

“你不是段景之,你是青尹。”我的聲音有些啞。

“嗯,我是青尹,小姐。”他順從的答道。

“我不是你的小姐,我要做你的娘子。青尹,你娶我。”

感覺到他身體突然僵硬,將我抱得更緊。

“回去我就準備來娶你。還有三天就是六月十五了,我們好好計劃一下怎麼給我的娘子過生辰。”

他語氣中少有的幽默使我破泣而笑,我靜靜的倚在他懷裡。

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到他的表情。

三天後,我過了一個平生最快樂的生辰。因為那天,我的心中有了一個人。

又過了三天,青尹接了聖旨,要回宮了。

臨走前,我對他說:“青尹,別忘了回來娶我。”

他笑了笑,什麼都沒說。

他走後,又過了三天,竟一點訊息都沒有。

皇家的婚禮準備起來麻煩得很,再等等。我這樣告訴自己。

不巧的很,因為爹爹不用被罷官了,家裡人都很高興。我一時興起想稱家裡熱鬧偷偷溜出家,卻被爹爹發現。被禁足在家中,什麼都不知道了。

就這麼等呀等,等了好多個三天。一直等到我十八歲的生辰。我一直相信青尹會回來娶我的,所以我對哪個來提親的都是無視。我相信青尹,也許他只是被什麼事絆住腳了。

十八歲的生辰在期待中過完,可是我沒有看到青尹。他真的忘了我嗎,不會的。

直到,大哥娶回了大嫂。大嫂的性子很爽利,我們兩個很是投緣。

“妹妹啊,你說你都十八

了,怎麼還不想想終身大事啊?”嫂子一邊吃著果子一邊和我聊天。

我隨手扔了個棗到嘴裡,答道:“我心有所屬啊。”

“是誰啊,嫂子幫你把把關。”看著她一臉狡黠的笑,我搖搖頭。

“你知道青尹嗎?”我一臉的笑意,誰知她突然變了臉。

“你是說如安侯?”

“嗯,但是我只當他是青尹。”

“他?他死了啊。”嫂子有些莫名其妙,“你不知道嗎,就是去年的六月二十一。”

六月二十一,我生辰的六天後。是了,當時我正在禁足呢。

什麼都不管,我衝進爹爹的書房,大哥也在那。

“為什麼,為什麼不告訴我?”對著爹爹大喊。

“妹妹,你怎麼了?”哥哥有些無措,看著緊跟來的嫂子。

“青尹呢?他死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嫂子有些內疚,對著爹爹道:“對不起,爹。我?”

“無礙,她遲早要知道。”爹衝嫂子擺擺手。

“雨落,當年青尹並沒有回宮,而是去了御風族。本來一切都是安排好的,青尹回宮,吳天琳做妃。可那吳天霸不知怎的惹怒了皇上,皇上收回了旨意,將青尹和吳天琳趕出了宮。當時青尹回來過,只留給我一封信。吳天霸便將他們母子二人帶回了御風族。為了維護御風族的臉面,青尹母子必須死。我一直沒敢告訴你是因為你性子太倔,如今你知道了,這封信也該給你了。”

說著,爹爹拿出了一封信,遞給我。

雨落親啟。

原來青尹寫字這麼好看,我記得小時候他陪我一起上課。我總把先生氣得不行,他總會幫我解圍。可我從來沒好好看過他的字。

回到房裡,我將信展開。

雨落,我是青尹。

對不起,我不能娶你回家當娘子了。其實在我八歲第一次邁進尚書府,第一次看到你時,就喜歡上你了。我記得那時你穿了一身粉裙子,像一個糯米糰子,特別可愛。後來,我一直和你在一起,一起唸書,一起吃飯。

你總纏著我要和我學輕功,知道我為什麼不教你嗎?一是因為實在太苦了,第二,我不想讓你離開我啊。只要你不會,我就可以在你每次上了牆以後將你抱下來。

人總是會死的,雨落你不要傷心啊。在死之前可以聽到你說想做我娘子我已經很滿足了。雨落,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還有,在每年的六月十五你的生辰,都必須想想我。然後除了那天,你都不許想我,因為我只想你可以快樂的活著,這樣就夠了。

青尹,絕筆。

我抱著信紙,眼淚怎麼也止不住。青尹,你怎麼可以那麼自私,不教我學輕功,不來娶我,還不准我天天想你。你可知道我現在很傷心很傷心,你怎麼可以丟下我一個人。

將信摺好,放在枕頭底下。

我去了棺材鋪,買了一口棺材,給青尹做了個衣冠冢。

在御風族,只有一種懲罰,叫做“灰飛煙滅”。死者,是留不下屍體的。我將青尹所有留在府中的東西都放到了棺材裡,埋到了城外的小山上。

這座上上都是柳樹,一到夏天,便楊柳依依,十分愜意。是我和青尹常來的地方。爹爹沒有阻止我,大哥也沒有。

我想,他們,都是懂我的吧。

已經四十年過去了,我沒有嫁人,一直和大哥他們生活在一起。

在每個靜靜的夏天,都有一份回憶。它始終沉寂在我胸口,像是最忠誠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