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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吹麥浪大學作文

作文 閲讀(1.92W)

有一首歌曲叫《風吹麥浪》,詞中有“蔚藍的天空下,湧動着金色的麥浪……微風帶着收穫的味道”,這本是一首情歌,只是寓情於景,抒寫一份更加唯美的情愫及雋永芬芳的味道。

風吹麥浪大學作文

麥浪於我再熟悉不過,然如今雖身處都市,卻依然難以擁有作者的那一份浪漫心境,憶起時,或於畫面中不期而視時,熟悉而難忘的感受更多是辛勞,更多是那熱浪裏漂流的汗水及隨浪顛簸的身軀。

八十年代初,那時農村的種植收割還更多的依賴人工。清晰憶得,剛分產到户時,家中八口人,二十四畝田,家鄉是典型的夏秋兩季,夏天自然是小麥,除了少許菜地。揮舞鐮刀的事,除了眼瞎的外婆,全家人皆須上陣。經常是,未及放麥假,嶺上的麥子已熟,於是不得已,我們中午放學,便直奔地裏,割麥一個半小時,然後臉也不洗,拿了饅頭,喝點水,便又返校上課,更不必説下午放學,一直要幹到天黑,那本是理所當然。

如今我看到電視上講西北地區的麥客,艱辛地揮灑,掙得一點勞務費,心裏還是酸酸的。這種活憑得不是力氣,而是手腳麻利和耐性。當時,我們弟兄五人,雖然眾,但年齡小,速度並不多快,除了大哥,加起來也未必比一個能幹的婦女效率多少。

割麥最累的自然是腰,刷刷刷地不停,一揮一拉,一束一放,初始十幾分鍾直一次腰,慢慢的,三五分鐘一次,躬着身,曲着腿,斷然不會是優美的姿式。而為了麥茬低一些,必須貼着根部劃拉,與土壤相連,自然積塵最厚,若靠近路邊,則灰塵更甚。記憶猶新,我們家靠近鐵路的那塊地,由於邊上是一條通往當時大概全鎮唯一磚瓦廠的土公路,一鐮下去,基本,人就被灰塵湮沒了。可以説,身上的每一處都沾滿了灰塵,真正的“灰頭土臉”,眼耳口鼻更不會例外。是故,為應付此等狀況,我們於流火的烈日下,不得以着上長衣長褲。更要命在於,灰塵被汗漬牢牢地凝結,加之麥芒及一些飛蟲的滋擾,髒、累、癢、痛、疲的交響曲,讓我這個不健壯的少年苦着、惱着,而亳無辦法和章法。彼時,講究些的姑娘、媳婦,會在大熱天裏穿上秋衣秋褲,一則吸汗,二則遮蔽一下肆虐的塵土。好在那時僅是塵土,農業尚未現代化的歲月,倒沒有pm2.5類的東西。

十多歲的我,那時面對風吹麥浪,基本上是惶恐加無奈,那麼一片片,這麼一鐮鐮,何時是盡頭啊!心裏越嘀咕,頭皮越發麻,好像那麥浪就越可恨,那種湧動簡直就是在挑釁。面對我們的`畏艱難狀,血液中便流淌着勤勞的母親總是帶頭加鼓勵,“只要開始幹,總會有盡頭”;而若父親在,我們唯有拼命,是不敢有其他造次的,慢尚怕被責罰,更遑論偷懶使惰了。

麥子割完,接着便第一時間往回拖運了,垛到已經碾壓好的場子裏。麥場通常在靠近村莊的蒜地裏,此時大蒜已經收穫完畢,平整一下,然後套上牲口,拉轉一個大青石滾子,俗稱“碌碌滾”,一遍遍地碾,地面逐步光潔,我記不大清了,有時可能會撒一點白石灰,以便更細密、更粘結,就像如今新平整的路基一樣,那是打麥、晾麥、曬麥的地方,而不像如今,農民太隨意地佔用公路。

拖運麥子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全憑人力架子車,尤其當時家裏分了許多嶺上的地,路蜿蜒崎嶇,欲保證順利,從裝車即須小心翼翼,一層層,一摞摞,既要錯落有致,又要左右平衡,否則要麼裝得少,要麼容易側翻。最後兩三個人搭夥,靳緊繩索。“一二”、“嘿喲”,我們通常要在也僅十七八歲的大哥指揮下,協同作戰,儘量綁縛結實些。拉車過程中,要少使用牲口,也只在上陡坡或不得以時,怕的是力量速度的不均勻導致翻車,那是常有的事,尤其一當口,鋭角的彎,又是陡坡,同時要翻越鐵路,簡直是鬼門關。上坡躬腰拼命拉,下坡抬肩拼命擋,前拽後推,熱鬧狀,頗有類似如今的救援現場。我那時對大哥的能幹是佩服之至的,農村,家中老大的命運大抵如此,逃避不了的肩膀。

鄉間那條小路,我大學畢業後便再也沒有光顧過了,不知那個彎還在否?

一開始,打麥子靠牲口拖拉青石滾子碾壓,碾了翻,翻了碾,反覆七八遍,且每次攤壓的數量有限,自然效率很低,當時感到麥期特別長,從頭至尾要一月餘,後來半機械化,用小拖拉機拉石滾子,再後來,不用碾壓,用“大炮筒”,即前面是脱粒機械,中間是磚砌的風洞,後面是抽風設備,三者融連為一體,象大炮的筒,故得名。通常要四五個人合作,送原麥,、掏麥粒、撥秸稈、清麥糠,還要一個機動的,哪裏有情況就去哪裏。速度快了許多,但通常要七八户合用一個,須提前約好次序。我上大學之前,這大概是最先進的東西了。

夏曰的天氣總是多變的,所以遇到晴好天氣,便要爭分奪妙連軸轉。我終不會忘記,我人生最苦累的一次,連續三天,每天只睡一兩個小時。清晨三四點鐘起牀,去割麥子,傍晚開始往場裏運,八九點鐘開始在大炮筒脱粒,夜半時分結束,收拾回家。即使這樣的時間節奏,也是父親與別家協商才得來的,他是個急性子。吃飯也全在地裏或麥場裏,我如今吃飯速度很快,大概與那時的經歷不無關係。

累到什麼程度,即便站着,一旦停下手中的活計,就會片刻失神睡着,父親怕有意外,不停地招呼我們。二哥年長我四歲,大多負責掏麥粒,最後那一晚,他實在忍受不住,終於拂逆父親的威嚴,撂下工具,衝父親大吼“究竟是要人還是要麥子”,父親大怒,掄起木杴砸向了他,大哥大概也踢了他。十二、三歲的我,於冰冷嘈雜的轟鳴中,除了流淚,只能默默祈願,快結束吧,這可惡的麥子,這荒苦的曰子。

如今想來,真正忙到瘋狂的曰子大概半個月時間,存在於割麥、拖運、脱粒這幾個環節。相對來講,後面則要輕鬆一些,主要是晾曬及清理。

人工和半機械化時,麥粒與麥糠開始是混雜在一起的,同時伴有細塵。如何清分呢,就是靠人工揚麥子,於空中,藉助風力,將糠吹離開。那是一道技術活,非三五年並不練得好,熟練把式揚麥的一招一式,還是給我不美好的記憶中增加一點唯美的亮色。木杴於手中,一撮、一抬、一揚、一抖、一劃,麥子於空中成弧狀、帶狀、瀑布狀,紛紛灑灑,有如擺動的珠簾,於空中飄舞片刻,平落到地上。婦女則頭戴草帽,臉罩布巾,拿大掃把來回掃蕩,清除最後的頑固。新手如我則無論如何弄不成那樣,上去一堆,下來仍是一堆,糠到底飛不出去的。

乾淨的麥子尚需在場子裏暴曬幾日,太陽出來即開始平攤開來,隔一兩個小時,翻弄一次,那通常是我和弟弟的事。用木杴在平鋪的麥粒上由外到裏一圈圈邊推邊頓,或者用竹耙來回搓拉撫推,讓麥場有如微瀾的河面,目的一樣,讓所有的麥粒受熱均勻。這個階段,活沒那麼重,更沒那麼趕,多少還帶着戲耍的味道在裏面,倒沒有那麼刻薄的記憶了。

我上大學後便很少與小麥打交道了,通常七月初放暑假,而此時麥子已收完了,同時地越來越少,也基本上機械化了,聯合收割機,一小時十幾畝地,三兩天整個村子就收割完畢。村民如今只幹些晾曬的活,及機器無法弄乾淨的邊邊角角、小塊坡地。

想來,如今家鄉的農民幸福了許多,實在得益於科技之進步,工業之發達,而它的副作用則是環境的代價,如何兼得呢,乾乾淨淨的工業於我們並不現實。

又快到收穫的季節了,我不太會想那金色的麥浪,也無論如何不會覺得那是詩情畫意的地方,只想去回憶那個歲月,思想勞苦的親人,昭示晚輩“粒粒皆辛苦”的真正涵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