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到孩子，每一位父母都有念不完的經，尤其是當媽的。於是，我也不例外，總是有空就想念念這育兒經，希望有一天，棋零長大看見，知道他媽曾經為他念過的經，知道他曾經也帶給他媽快樂。
兒子，今天你回家後給了我一個麪包，你説是老師給的兒童節禮物，你覺得媽媽今天很乖，照顧好你了，讓你沒有發燒，所以把麪包獎勵給媽媽。是啊，馬上就六一兒童節了，你沒有別的孩子那麼快樂，但是還有比你不快樂的孩子。夜深人靜，媽媽念念心經，算是給你人生第七個兒童節的禮物。
記得你未出生時，媽媽的日記本上寫過三句話：食無味、孟麗君、肚子痛。
你五個月大，有名字了，叫棋零。你名字的由來有個故事。我覺得人的一生就像畫圓，一出生就開始畫，到最後圓畫好了，但是人生結束了。圓，象徵着什麼都有，圓圓滿滿的；也像徵着沒有，就是一個零圈圈。無論金錢、地位、權利、美色，甚至於親情友情愛情，一眨眼便灰飛煙滅。姓帶圓，棋形狀為圓，零本是圓，所以我為你寫下“棋零”二字，希望你長大珍惜擁有的，創造沒有的，遇到挫折要明白圓的理論。但是你父親不喜歡這兩個字，後來我就寫了很多個同音的，用最古老的抓鬮辦法，但是一連三次，你父親還是抓着“棋零”二字。於是此故事一出，舅媽叫你袁圈圈，遠姨叫你袁滾滾，我叫你袁嘟嘟，俊希妹妹叫你圈兒哥，夢瑩妹妹叫你袁圈兒哥。
汶川地震那天，你熟睡在旁，我陡然覺得牀在晃動，坐起來看，沒事，又躺下。結果又覺房子在動，再度起來，看見客廳的頂燈在左右晃動，趕緊抱你起來。平靜下來，放在茶機上的水沒有動了，電視裏一會兒就播報汶川地震的新聞。之後，餘震惶恐，曾經帶着你，舅舅幫助我們卷被出門，在包穀地裏，一個鬥筐，我們娘倆，舅媽娘倆，大人背靠背，小的排兩邊，度過一晚。那晚，邊上還有很多地鋪，但是隻有我們的.鬥筐是安靜的，因為你和俊希都睡得很熟。
你六個月大，因為媽媽要上班，把你送到一位婆婆家裏帶，我無視你無助的哭泣的雙眼，放在那一天一晚，我再見你時，滿臉紅斑，已經哭聲沙啞。我頓時像頭髮怒的獅子，馬上把你搶回家中，哀求着你的奶奶來帶帶你。八九月間秋收時，你隨奶奶住在山上，我知道你吃得很好睡得很好。冬天到來，回老家看見你在奶奶的背上，用揹帶捆着，很安靜，穿得嚴嚴實實，連耳朵都包好的，只有兩個眼睛珠骨碌碌地轉。我伸出雙手抱你，你不理我，我想你肯定是對我不滿，認為我把你丟了。你看了我很久，終於要我抱了，我一接手，任誰來抱，你都不去了。
一歲多後，你隨奶奶去了大城市成都。在那裏，你學爬學走學説話，翻箱倒櫃，欺負姐姐，還搖死了二姑的盆栽。在那裏，你應該是想念我的，以至於看見年輕女的就拉着不放，以至於看見叔媽就拉着褲管叫媽。哭喊聲還是沙啞的，二爸説你長大可以模仿楊坤，當個歌唱家。不放心你，帶你去解放軍醫院，教授説無藥可治，唯有讓你少哭，偏偏你又愛哭，我問，莫非以後還要慣着你不成？
兩歲半時，辛苦帶你的奶奶腦出血住院，你開始上幼兒園。你上幼兒園時，還會尿褲子，還説不了什麼完整的話，只會喊爸爸媽媽。第一個幼兒園叫赤輪司幼兒園，那是一個條件不太好但是要收小齡兒童的幼兒園。你很懂事，別的小孩一般第一次上幼兒園哭一週以上，你只哭了三天，知道哭不哭都改變不了結局，所以不哭了。
你三歲時，在星海雙語幼兒園上學。那幼兒園特別貴，但是管你到下午五點半，正好是我下班的時候，偶爾遲到，園長就抱着你站在門衞室等我來接。那段時間，你進步很大，簡單的英語單詞都會念七八個，還教我考我。你想法很奇特，有點像我的小時候。記得有人問你幾歲了，你就説不三歲。沒有人懂你的意思，只有我懂，不三歲就是不滿三歲的意思。你就連連點頭。人之初，性本善，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奶奶癱睡不能起，你每天放學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跑到牀邊喊奶奶，遞點水果遞點紙巾什麼的，但是發音不準就一直喊矮矮。那段日子，我特別盼週末，但是週末時間溜得快，人也溜得快。除了要上班下班、接送你上學放學、買菜拎回家，還要長期注意僱傭保姆的信息。那段日子，除了身累，心更累，你在堅持，我也在堅持。你三歲生日，我在日記裏寫了九個字：要健康、要善良、要堅強。是寫給你，也是寫給我自己。
説到接你，有些影像一直在腦海裏揮之不去。有一天我接你遲到了五六分鐘，走在幼兒園下樓的梯子上，你左手牽着我，用普通話跟我説：媽媽，我們還有四個銀（人），我們只有四個銀（人）了。頓了頓，右手比了四個手指頭，揚着手給我看。我點頭恩恩恩應着，問你哪四個。你又用普通話給我謳起：四個，就是我——袁棋零，袁祁恬，楊玉傑、鄭雨萌。我心裏暗暗記下了四個娃娃的名字，心想你一定把另三個娃娃當好朋友了，口裏還是問你：那你們四個是不是好朋友啊？你回答我：是好朋友啊，因為我們四個最後走。説着我和你已經走到校門口，見楊玉傑的媽媽來了，你説：現在只有鄭雨萌一個銀（人）了。
你四歲半，爺爺來接送你上學放學了，是你的好日子，也是我的好日子。你努力玩耍，努力想辦法買到自己喜歡的玩具，我努力工作，努力賺錢給你買奶粉。你爺爺，是個敢於和命運作鬥爭的人，敢於講真話，敢於幫助比自己窮困的人，也敢於傷人，卻不敢打人，比如説不敢打你的爸爸。
三到五歲，是你成長的第一個叛逆期，於是記下你一些事件。
起牀事件——每天早上提你起牀，皆辛苦不勘，還得與你脣槍舌戰。“兒子兒子，起牀了。”你貪迷着眼：“再睡兩分鐘。”“兒子兒子，快起來，太陽公公要曬到你屁股了。”怒氣：“曬不到，曬不到。”“兒子兒子，快點，沒早餐了。”不耐煩：“有早餐，税老師跟我留得有。”“兒子兒子，我走了，你繼續睡。”有思維：“好嘛，但是你走了有壞人來揹我撒。”“兒子兒子，穿衣服。”考慮到結果：“還要睡，不上學。”……如此多多。
懂禮貌事件——進門，脱掉高跟，坐沙發上歇氣，電話聲再度響起。你便翻包倒袋，找出電話遞給我：“媽媽，電話，你接撒。”我接過電話，無語。你又説：“你説謝謝撒。”我只得説：“謝謝兒子。”你得意：“我跟你拿電話，你要説謝謝，不然不是乖娃娃。”
尷尬事件——每晚押着你睡覺，還拖拉不定，怒氣頓生，隨手拍打你的小手，口稱“打你”，無耐小手抽掉，我打在被沿上，隨之又打，又躲掉，我甚怒。此時你説：“沒打到。”我破怒為笑，你哈哈大笑。
找台階下事件——你喜歡穿着襪子不穿鞋在家四處跑，一晚腳終於撞在門框上，疼極，大哭，我無視。哭到下不了台階時，哀求道：“你要跟我説對不起撒。”我問：“為什麼啊？你自己不小心。”答：“因為你沒有把門修好，它撞到我的腳了。”我哈哈大笑，“對不起。”
選擇事件——有人説家是世界上最不講理的地方，屢次，信了。生氣得無奈，問：“你要跟誰住？爸爸還是媽媽？”答：“跟媽媽。”問：“為什麼？”答：“因為媽媽沒得錢得，我要幫她。”頓感動。
拍馬屁事件——一天送你到幼兒園，入教室門口，見一小子雙目放光，隨着大聲喊道：“税老師，我覺得你今天是個美女！”老師笑問他有什麼事，他便去嘀咕自己的事情去了。我一路歎，連三歲娃娃都知道，有事求之，要美言之。
威脅事件——好友之女俊希，三歲餘，被其媽媽吼打，便對媽媽説：“你再打我，我喊爸爸去超市重新買個媽媽。”你有過之而無不及，爬樓梯累了欲揹着上樓，我未遂你願，便傳來你的嘀咕聲：“換個媽媽！”
四歲到五歲，你換了兩個學校，先是去公立的五小幼兒園長長見識，正兒八百地畢業後，在赤水三小上學前班。去年冬天，你爺爺生病，住院一個多月。頓時，沒有人接你上學放學。你很勇敢，一個人可以打車到我辦公室或者是打車到舅舅家。
今年，你六歲多，成績不好，似乎也沒有什麼愛好，但是你已經很不錯了。你會很多事情，比如偶爾會幫助媽媽做家務，偶爾會説媽媽話真多，偶爾會問爺爺埋了沒有，偶爾會問奶奶去哪裏了，偶爾會幫着我收拾爸爸，偶爾會自己買吃的，偶爾會故意關機，偶爾上樓會紳士風度地説美女請，偶爾也説自己是帥哥，偶爾還説有小朋友覺得你褲子特別好看要簽名等等。
再隔幾月，你就要上國小了。再隔幾年，你都不過兒童節了。再隔十幾年，你就是大人了。棋零，無論幾時，媽媽還是那九個字：要健康、要善良、要堅強。（2014年5月31日清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