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二月春風似剪刀”的，但看上來在西北這光景還很遙遠。春節過了元宵過了，就要進入3月，柳樹還扭捏地沒有垂下絲條，放眼見不到丁點兒綠意。下班路過草地邊上，特意往房後陽畦邊兒上瞅，也沒看見一個綠尖尖。過去天還冷着，春天總會從陽畦埂邊兒先冒出來探頭探腦。但氣温的升騰，到讓我在半夜蹬開的被窩裏找到了感覺。現在氣候的暖，已經不是你想不想的事，而是你不得不認的事。過去，二月裏哪有冰融雪化的意思？現在，牆跟兒凍結的地方，每天中午就把周圍的土地濕潤得隆重了顏色，不知不覺地，那些厚重的白色已經消失於無形了。我感覺這裏存在着一個悖論：氣温是氣温，季節是季節。氣温再高，季節不到，萬物也無動於衷。就像秋天，天氣還熱着呢，花草瓜果拉秧倒架的，亦是按着老早前的步子走呢。
雖然忽高忽低地沒個準頭，但是天氣還是向着既定的方向進發。春節前就看到的樹上蹺起的枝椏、鼓起的包包，現在進步得似乎更加有勁兒了。猛地一看，樹頭上濃密了許多，枝身上的顏色也由寒冷時候的青癯變得温和。風颳起來，聲音不再凌利，感覺不再鋒芒畢露。“一年一場風，從春刮到冬”是説我們這裏風多而且經常有沙土的攪和。現在，正好是結束了冬風開始新一場春風的時候，坐在辦公室裏聽着窗外隆隆的聲音，還有窗櫺咯吱吱的聲息，便有一種到了夢裏的感覺。
輕易地，就想起10年前的風。那時候我還在老地方住，老單位上班。之所以記得清晰是10年前而不是其他時候的風，因為那年上班路上我經常被風颳得打趔趄，風沙相伴，弄得身上、頭臉嘴裏都是沙子的情狀司空見慣。並且，因為天天伴在風裏的感覺讓我想到環境惡化、樹木退化的種種，還聯繫眼見着前一年發射的首次載人航天飛行，寫下一首名為《風》的所謂詩。10年過去了，風裏吟誦的幾句我還能謅得出來：
是誰動了你的奶酪
是誰又一次觸動了你的神經
是誰把你的傷口掀起
是誰晃動着你發炎的齒根
……
你再多給些推力
象2003年10月15日一樣
用你有力的手
助一把龍的傳人
你再把風帆鼓起
擂動戰鼓
舞動紅旗
向人們傳達奮鬥的音訊
……
其實我腦子裏經常浮現着風的印象，還是更遠時候從小在鄉下經歷過的。要倒敍的話，可以從我參加工作那年開始。像我被錄取當工人全家高興的`那個冬天的風，雖然也卷着沙土，但就覺得一點兒也不冷。有天幾位跟我一起錄取的知青去我家，一開街門風呼的一下撲進來，人都要被颳倒了似的。那幾位如今還跟我在一個單位，30多年過去了，不知道他們還記不記得。家裏父親母親妹妹弟弟都那麼高興，讓那個本來清涼的小院落一下變得温暖起來。再往前就是些帶着苦澀的畫面了。在風沙彌漫的沙漠路上，我趕着牛車往山裏走，滿眼黃沙沒有任何目標。那是我第一次去山裏拉石料，風沙颳得眼睛都睜不開，生怕牛車掉隊回不了家。那種膽怯驚心的情景，幸虧這輩子再沒有機會複製，否則不知道再遇到了該怎麼應對。再就是小孩兒時候在生產隊跟着大人幹活的記憶。似乎，那些風都刮在冬天，都是我們手上沒手套、身上很單薄、腳下沒棉鞋的時候。打土塊、拾糞抬糞、放牲口，是風讓手上裂開血口、臉上幹如糙樹。所謂飢寒交迫，部分的情景我是在這些時候感受過的。當然，這種交迫是相對的，並沒有到彈盡糧絕的地步，當小孩兒的也是淚過了就笑，現在想來到覺得所有困苦都變得珍貴。再説，跟父輩奶奶相比，就算是在福氣裏了。他們經歷的苦難，他們經受過的折磨，那才是真正的苦難呢。
在風聲裏想風，想過去在風裏的狀態，很是叫人有些感慨。今天2月裏的暖風，要是刮到過去那些日子裏多好？那時候食物短缺、油水稀少，衣物也單，人本身的抵抗力就不夠，但天氣的寒冷到特別給力，所以一聽見風聲就感覺身上冷。現在呢，營養過剩、肥胖普遍，裝備也好了，到想多有機會消耗熱量呢，但寒冷好像一點也沒勁頭。過去一説寒流就是大風降温的場景，成了現今温文而雅的過場。一場寒流過去了，見不到期待的寒冷，心上也温温吞吞地痛快不起來了。
在2月暖風的微拂下，便間天兒滋長起對明天的希望了。單位召開了春節後上班的第一次會議，要求大家振作起來開始新一年的工作。年前就計劃的工作緊鑼密鼓地籌備進行了，熬了好長時間的工資已有可靠消息即將落實，改善住房的事情進入招標建設階段再不用置疑……努力就有可能！跟着風打出的節奏，鼓起前進的風帆，行進在上班路上，我聽着風在耳語：一切都會更好！
2013年2月27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