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是個挑茶工，由於長時間的挑茶，指尖起了一層薄薄的繭，褐綠色的茶漬也留在了指縫間,粗硬的茶粒勾出了一層倒刺，摸上去有些扎人。
那天下午母親讓我把她忘在桌上的鑰匙給她送去，到了茶店門口，我看見母親坐在槐樹下屈著胖胖的身子。坐在小馬紮上圍著兩個大篩子，一手捏著茶梗，一手輕輕地將茶粒從上面褪下來，隨手將茶梗扔在地上。褐綠色的茶梗有葉莖般粗細，卷卷的，一節節的，懶懶地伏在母親腳邊，有的便掛在了母親洗的有些發白的長褲上。母親不厭其煩的重複這簡單的動作。
一陣微風拂過，吹亂了母親耳後的碎髮，母親騰出一隻有些發漲的大手將發白的'髮絲別好。陽光透過樹葉間的縫隙投下斑駁的光影，落在母親身上，跳躍著，忽暗忽明。
我突然覺得這三月的天有些太熱了，熱的我想流淚。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從心底湧上來，難過的幾乎要將我淹沒。
我走上前去，學著母親的樣子捏著茶梗將茶粒從上面褪下來，烘乾的茶粒硌的手有些疼。 母親看到我來了一把搶過我手中的茶，“來了，你挑這幹什麼。坐吧，等會媽就發工資。” 我應了聲就坐在了母親身邊，聽母親絮絮叨叨地講著。無非是說些今天的茶葉幾塊錢一斤啊，問我在學校的生活還好麼。
大概是太久沒有這樣靜靜的陪她說說話了，母親顯得有些激動。
等我們回家時已經是傍晚了，火紅的光亮鋪滿天空，襯得母親的臉色紅潤多了。她從領來的工錢裡數出幾張塞給我，忘我兜裡掖了掖。“自己買點吃的，別捨不得花錢，在學校照顧好自己。”說著給我整了整領子。
近距離的接觸讓母親身上的茶香鑽進我的鼻中，淡淡的，有些甜。慢慢的，那清香好像鑽進了骨頭裡，溶於血液，印上了母親的味道。
我拉住母親的手，走在回家的小路上。乾燥的手掌摸上去有些硬，卻是很令我安心。 我想如果要把母親比作什麼，那便是茶，乍看下毛糙卷硬，只要泡在水中便舒展開來，讓品茶的我輕啜一口，便口齒留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