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晨，在去渭南南塬的途中，我看見一對六十歲左右的夫妻在路旁土坡的桑樹上採摘桑葉。我走上前去，跟他們聊了起來。他們說，小孫女養著蠶呢，現在蠶長大了，快結繭了。蠶大了，吃的很多，他們老兩口從渭南城裡出來，是專門尋找桑葉的。他們看到這裡有幾棵桑樹，就採摘一起來……我聽了後笑著說：“嗷！彼此彼此，人都一樣啊！孫輩養蠶，我們做爺爺奶奶的也在操心呀！”他們聽後，也笑了起來。
我離開採摘桑葉的那對老夫妻，向我觀察的那棵桑樹走去。我一邊走，不禁想起前幾天夢見外孫女養蠶遭遇貓吃蠶寶寶的不幸事兒，由此勾連，也想起了幾個女兒小時候養蠶的一些事兒……
1975年，我由呼和浩特調回陝西，住在了渭南。此後的幾年裡，我的三個女兒在渭南也有過養蠶的經歷。在那物資匱乏年代，駐地附近的塬坡、溝谷都被開墾為耕地，種植糧食作物，基本上沒有了樹木，塬坡、溝谷裡的野生灌木野草都被村民或砍或割地當作了燒火的薪柴，哪裡會有什麼桑樹！為了滿足女兒的好奇心，為了給女兒養的蠶找點桑葉，妻子常常會到駐地附近的農民家裡，看誰家有桑樹，就向人家說些好話，摘來一些桑葉……
三十多年過去了，當年的養蠶經歷仍歷歷在目。十多年前，駐地附近的渭南南塬成為渭南城區的生態保護區，土地退耕了，除了原有的一些柿子樹之外，還栽了楊、柏、柳、泡桐、女貞、國槐、核桃等樹木。如今，各種各樣的樹木已經長大，樹蔭遮天蔽日，村民生活也不再使用薪柴了，砍樹挖草的現象不見了，野草和野生的酸棗等樹也瘋狂地蔓延開來，滿目皆是綠色的草木。也可能是小鳥吃了桑葚拉的鳥糞的緣故吧，很多地方不知不覺中冒出來很多小桑樹。近幾年，這些小桑樹陸續長大、長高了，有的還結了桑葚。今非昔比，我想，如果我的外孫女能在我們身邊的話，如果她要養蠶的話，根本不用像她媽和她姨媽小時候那樣，不必為桑葉難覓而哀嘆，再不必為蠶吃的桑葉而發愁，我保證每天都能為她的蠶寶寶採摘來足夠的新鮮桑葉……
我邊走邊胡亂地想著，不知不覺地就到了觀察的那棵桑樹前。我站在桑樹下，看見桑樹枝上的桑葉又長大了，累累桑葚變成紅紅的了。風兒吹著，樹枝搖擺，牽動著濃綠的桑葉輕輕飄動，一串串紅紅桑葚也在抖動，紅綠分明、相映成趣。如果是往年，桑葚應該變成紫色的了，應該成熟了。只因近一段時間氣溫低迷，拖延了桑葚的成熟期。想到成熟桑葚的香甜味道，口中的津液也增多了。不必著急，耐心等待吧，等待桑葚成熟的'時間不會太久了。
看著面前的桑樹，看著桑樹上的桑葉，看著那些紅紅的桑葚，我的心情分外的愉悅，就索性坐在了桑樹旁的土坡上。面向西北方向，對著我的家鄉，隱隱的鄉情油然撩起，不由得想起我小時候養蠶的一些事兒……
解放前，十歲之前的時候，因為父親被拉了壯丁，我和媽媽基本上是在舅舅家度過的。在舅舅家的日子裡，長我三歲的三表姐是我和表弟表妹們的“領袖”。舅舅家有幾棵高大的桑樹，有充足的桑葉供養蠶之用，春天一到，三表姐就領著我們養蠶，度過了一個又一個的美好春天。時間已經過去了六十多年，如今回憶起來，仍然感到無比的有趣、幸福、甜蜜。
解放後，父親回來了，我和媽媽也回到了自己的家。1950年的春天到了，但因為我家沒有桑樹，這一年，養蠶變為奢望。到了1951年的春天，耐不住寂寞，我和七堂弟商議了一下，我們又養起了蠶。當螞蟻樣的小蠶被我們孵化出來的時候，沒有桑葉，我們先用摘來的榆樹嫩葉為它們充飢。過了一段時間，榆樹的葉子老了，漸漸長大的蠶也“挑食”、不吃榆樹葉子了，我與七堂弟就到處去尋找桑葉。我們發現一戶人家的一棵桑樹長在臨近巷道的土牆邊，我和七堂弟就常常趴在人家的牆頭上，去偷摘一些桑葉。就這樣，東找西偷，才勉勉強強地維持了蠶的長大—吐絲—結繭—成蛹—變蛾—產卵的生命過程……後來，我交了一個好朋友，他家的後院有一棵大桑樹，這樣一來，桑葉有了保障，當又一個春天到來之際，我就順順當當地又養了兩年蠶。這些經歷，仍然記憶猶新。
我繼續坐在桑樹旁的土坡上，痴痴地望著家鄉的方向，也看著桑樹，看著樹上的桑葉，看著紅紅的桑葚。我站了起來，抬手摘了一顆桑葚，放在嘴裡，沒有成熟的桑葚味道是酸酸的。當摘桑葚的時候，不經意間看了看樹上的桑葉。這麼一看，竟然有了新的發現，發現桑樹的葉子竟然有各種各樣的形狀。以前沒有認真仔細地觀察過桑葉，雖然相信“世界上沒有相同的兩片樹葉”這一真理，但總認為一種樹木的葉子的形狀應該是大同小異的，不會有太大的差別。今天對桑樹葉子的仔細觀察，卻顛覆了我過去的“總認為”。在我觀察的那棵桑樹上，葉子的形狀竟然有五六種之多！這些葉子，以尖頭扇形的一種為主，另有尖頭右側單缺口形、尖頭左側單缺口形、尖頭雙側單缺口形、尖頭雙側雙缺口形等。同一棵桑樹上有這麼多不同形狀的葉子使我驚詫！它們的形成機理是什麼？大自然為何如此的神祕莫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