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居住的地方，是個靠近郊區的住宅小區。近些日子，這裡每天早上有很多人家在樓下燒開水。那燒水的壺都是手工製作的笨頭笨腦的薄鐵壺，使幾塊磚頭支起來，壺底下燃著劈柴，水燒開了時，那壺上的開水哨便“吱——”響了起來，燒水的人便把開水灌進暖瓶裡，樂顛顛地拎回家裡。
這天早晨上班，在樓道里碰到了住在我家樓上的大姜。我見他一手拎著一把薄鐵壺，一手拎著兩隻暖瓶，就笑著問道：“姜師傅，你也要用大鐵壺燒水啊？”
大姜“嘿嘿”笑笑，說：“昨天在廠裡買了點料，自己做了一把。在家裡燒水，不管用電還是用煤氣，一個月的費用也不算少，居家過日子，能省點就省點吧。”
“那是。”我一邊應答著，一邊往樓下走。
晚上從學校剛回家，大姜來到我家裡，手裡提著一把薄鐵壺，他進屋後擱下壺，跟我說：“孫老師，我來送給你一把壺，這壺是我今天在廠裡特意給你做的，以後你就用它燒水吧，多少也能省點費用。”
“這……”我瞅著那壺說，“做把壺也不易，你就自己留著用吧。”
大姜搓著手，一臉誠懇地說：“我那兒子能考上高中，多虧你呢，欠你的人情總也還不上，我一個工人，也沒啥能耐……”
“姜師傅，可別這麼說。”我忙說，“那我可就留下了。”
見我留下了壺，大姜顯得很高興。大姜的兒子原先是我班上的學生，數學成績一直不太好，九年級時，我晚上只要有空閒時間，便把他叫到我家裡，輔導他一陣子數學，使得他的數學成績得以提高，最終也考上了高中。為這事，大姜對我說了很多感激的話，見了我總是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客氣得不得了。
大姜走了後，我瞅著那壺，心裡犯了愁。我家裡只有我跟妻子兩個人，一天也喝不了多少水，我家用的是電水壺，耗費的電量也很有限，儘管我家的生活不算富裕，這點電費還是出得起的。再說，我晚上經常備課、寫東西，也沒有早起的習慣，我是真不願意一大早起來生火燒水。妻子呢，更不會做這煙熏火燎的營生。大姜好心好意送來這把壺，要是放著不用，也虧負了人家的好意，大姜也會認為我不領他的`情。
這時妻子在一旁說道：“咱們家也沒有劈柴，拿啥燒水呢？”
我拍了一下腦門：“家裡沒劈柴，自然也就用不上那壺了，這樣，我們不用那壺燒水，也心安理得，有話可說。”
翌日早上上班，在樓下看到了正在燒水的大姜，大姜一見了我就問：“孫老師，咋沒見你出來燒水呢？”
我說：“家裡現在沒劈柴。”
“這也怪我，忘了給你劈柴了。”大姜說著，搬起地上的一紙箱劈柴遞到我手上，“你先把這些拿回家吧，用完了我再給你弄。”
我是打心裡不願要這些劈柴，可又不好不要，只得把那些劈柴送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我比以往早起了半個多鐘頭，樓上樓下忙活了一陣，便開始生火燒水。那天的風向也不穩定，忽東忽西的，壺底下的火雖不旺，煙可挺大，薰得我眼淚鼻涕直流。燒開了水，提到家裡後，我飯也顧不上吃，抹了一把臉就往學校趕，到了學校，剛好到了上課的時間。
晚上回到家裡，與妻子說起早上燒水的事兒，妻子說：“我看，把壺還給大姜算了，省得你早上遭那罪。”
“那不合適。”我說，“這壺裡可裝著人家的盛情啊。”
妻子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又說：“那就跟大姜說，咱們把壺給弄丟了。”
我搖了搖頭：“大姜是個厚道人，聽說壺丟了，他肯定還會給咱們做一把。”
這壺還真給我添麻煩了，一時也不知該怎樣處置才合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