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小二三年級的時候，大概是1982年前後吧，一場大雪過後，放了學，有時竟會遠遠地望見一個騎自行車的男人在村裡地頭前轉悠。車子是那種二八加重自行車，車身遍漆綠色，側掛著帆布工作袋。那人也是一身綠，身體偏瘦，扛著一枝火槍，渾身上下透著說不出來的精神。據說，那人是縣郵電局的。每週他都會抽出時間，騎上車子，繞著村裡雪地追著打野兔子。那時的村裡，人們根本沒見過自行車。乍見這麼個稀罕物，自然免不了驚奇、眼饞。孩子們更是欣然雀躍，往往騎車人沒了蹤影，孩子們嗷嗷的追喊聲還響成一片，不絕於耳。
到了國小五年級，村裡光景好一點的人家就有了自行車。放學後，一輛歪歪斜斜的自行車四周圍滿了蹦蹦跳跳的光頭小子們。“掏窟、上樑、上座”，一步一步的次序中，充滿了興奮和刺激。往往是先由車子的小主人第一個騎著車子歪歪扭扭，一路跌跌撞撞。一群小子們則是扶的扶、護的護，只盼著他早點學會，早點騎利索。腆著臉，陪著笑，甚或再加上一點許諾。時間不長，又是一番“掏窟、上樑、上座”，又是一路歪歪扭扭，跌跌撞撞。我之所以學會騎自行車，也是這麼蹭來的。
轉眼間，國小畢業了。村裡沒有設國中，上國中得去離村裡五里外的縣城。開了學，有自行車的騎在樑上，或者屁股在座上一扭一扭地向縣城一路飛奔而去；沒有自行車的也只好淌著汗，瞅著腳尖，一步緊似一步地往前趕。走地時間長了，自然免不了邊走邊回頭，盼著碰上個熟悉的身影，你帶我一程，我帶你一程地將就著去學校。還好，上國中時，姐姐在縣裡學戲，為了她來去方便，父親狠心用賣了玉米的錢買了輛自行車。那陣子，自行車有“飛鴿”、“永久”的，也有“紅旗”、“鳳凰”的。但這些牌子的車子需要走後門、批條子。家裡沒有這方面的`關係，只好買了輛“中華”二八加重自行車，記得當時好像是160元一輛。我接上自行車的時候，車身已進行了護飾處理：三角架上纏滿了紅大絨，後衣架上也纏上了塑料條，車把上打著鋼印，鈴鐺時不時地發出叮鈴鈴的悅耳聲。
國中及高中的日子裡，騎上自行車，早晨看遍了繁星滿天，旭日東昇。夏天雨驟風急，往往渾身上下溼個透。冬天北風呼嘯，雪花飛舞，等到到了學校，眉毛上、嘴角邊到處掛滿了霜雪，渾身上下，白呼呼一片，整個一雪人。下了自習，路上沒有路燈，四處一片漆黑。騎在路上，瞪大雙眼，加著小心，回家四五里的路程總覺地老長老長。偶爾，斜次裡突然竄出來的狗會讓你驚嚇地一下子喊出聲來。繼而一陣緊似一陣的狗吠聲更是讓你長時間地陷入心悸、恐慌之中。自行車騎著、騎著，不覺地，就騎出了毛病。好長一段時間，鏈條和鏈瓦老是發出哧啦哧拉的不和諧的響聲。漆黑的夜晚，一人一車，丁零當啷的聲音能傳出老遠，老遠……
上高中複習班的時候，常出毛病的自行車騎上去晃晃悠悠地，老是不停歇地罷工。上學的路上，不是破胎，就是掉鏈子，好長一段時間，幾乎隔三差五地遲到。實在扛不過去了，父親用賣糧的錢又買了輛自行車。這次是“飛鴿”二八錳鋼加重自行車。這輛自行車質量挺好的，這一騎就是十年。
去年，這輛騎了十年之久的鏽跡斑斑的“飛鴿”自行車，吱吱扭扭地被推進了廢品收購站。為了下班買菜方便，通過網購，一輛小巧別緻的二六彎樑“飛鴿”自行車被請進了家門。下班後，騎著自行車行走在大街上，小小的自行車不停地發出柔和的沙沙聲。這聲音透著悠閒愜意，也透著對往昔斑駁陳跡的點滴漫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