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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藕香殘玉蕈秋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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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中莫嘆鬢毛斑,鬢到斑時也自難,多少風流少年客,被風吹上北邙山。

紅藕香殘玉蕈秋散文

-----題記

(一)

秋天是個令人傷感的季節,我曾為王建的《十五夜望月》而迷惘:“中庭地白樹棲鴉,冷露無聲溼桂花,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秋思在誰家?”也曾為馬致遠的《天淨沙.秋思》“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而飲泣。

聽著秋聲的呻吟,看著金黃的樹葉一片片落下,目睹一場場生離死別,一種不捨與無奈總是揮之不去,一直縈繞在我的心頭。

這些天,我一直想寫有關生命的話題的文章,關於生命的脆弱與無常,關於死者家屬的哀傷與彷徨,可我遲遲不敢動筆,我想讓筆下的喟嘆與疼痛輕些,再輕些。直至今日,我想我或許可以用平緩的筆觸,來訴說我身邊發生的浸透著憂傷的往事。

水哥,是我家多年的鄰居,我們的友誼,不濃也不淡,是屬於那種君子之交吧。

他是學手藝的油漆師傅,沒有固定的工作單位,哪家裝修新房子了都會請他粉刷,吃百家飯的那種。今年盛夏,一個風雨交加的傍晚,在回家途中,他開著摩托車與疾馳的貨車相撞,傾刻之間命斷魂殤。那時,我出差在外,沒來得及趕來送他最後一程,只聽我父親說,因為水哥出事時戴了頭盔,臉部無明顯的傷痕,走得倒還安祥。

當我見到時,他在黑紗底下的笑已成了永恆,靜靜的在客廳的一角,與我的距離,隔一道薄薄的,無法穿越的玻璃。我在靈前跪了下來,叩幾個響頭。(儘管很不願意,當然不是不願跪拜,死者為大,我當然知道,只是不願以方樣的形式,我只想要還像以前一樣,與他握手言歡。)他年近七旬的老母親站在我邊上,眼睛深陷,臉色晦暗,用混沌的眼神看著兒子遺像,一言不發,幾乎全白的'頭髮乾枯而凌亂,看著這個平時樂觀優雅的老太太,挺直的腰桿已明顯彎躬,往日溫潤笑意的嘴角此時佈滿縱橫的溝渠。

拜完了,她請我坐下,一陣沉默的尷尬之後,我問了聲怎麼不見嫂子與侄女兒,老人的眼眶紅了,但還是努力不讓眼淚流下來,她說,自水哥撒手歸去,嫂子受不了打擊,體質便一落千丈,她孃家哥哥便把她接了去調養,侄女兒這時也正好高中畢業,因為家中失去了唯一的經濟來源,便也不打算報考大學,而是通過關係,去了坦尚尼亞,在中國老闆設在那兒的門市部當了營業員,合同期三年,嫂子因不放心女兒,便也一同前行,在給你水哥過完五七就走了。

我的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又怕伯母難過,立即把頭轉向水哥的遺像,像片模糊了,只有他的笑還是那樣純樸,眼神還是安然……水哥你聽到了麼?你為什麼還能這樣坦然自若,你這一撞,這個家天崩地裂,三年啊,一千多個日日夜夜,你年邁的母親誰來照料,你他鄉的妻兒可能安好?難道真是仁者不壽?你們二十年的夫妻不曾紅過臉,難道也遭天之忌?你是我們這出名的孝子,難道這天經地儀的權力也要被奪去?……伯母還在說什麼,我根本沒有聽進去,而是強忍眼淚,起身擁抱了她,所有的語言都是多餘,所有的安慰都顯得蒼白。她也用同樣的擁抱回應了我,耳畔,我聽到了低低的的哭泣,終究是悲痛難抑呵,不過很快,她就用袖子擦乾眼淚,拍拍我的肩,像是對自己,像是對水哥,也像是對我說,“沒事,放心吧!”可我明明感覺到,這位無助且堅強的老人,身體在微微的顫抖。

抬頭,看一眼水哥的遺像,還是純樸的微笑,還是安然的眼神。從不迷信的我,忽然很願意相信那句老話,陰陽只隔紙一層,看水哥那樣從容自若,一定會在天堂保佑他的母親健康平安,一定會保佑他的妻女重拾歡顏……會的,一定會的。

(二)

今天傍晚,接到朋友打來的電話,說是想要領養一個小女孩,熟人那兒已經都打過招呼了,有線索一定要告訴她,讓我也幫她留意一下。

她原本是有兒子的,今年十九歲,比我女兒大些,小時候,他們倆常在一起玩耍,女兒總愛跟著他哥哥,哥哥地叫,他常把好吃的,好玩的拿來跟女兒分享。

今年夏天,他們夫妻在桐廬打工,兒子學校放假一個人在家,晚上忽然肚子痛,可是他們趕不回來,找堂弟帶兒子去醫院,掛完鹽水說感覺好多了,堂弟便想把孩子連夜送到桐廬,第二天再做進一步檢査,誰知天意弄人,孩子竟在途中不幸身亡了。

撕心裂肺的痛自是不言而喻,他們也曾懷疑過是醫院誤診,可院方提出要第三方屍檢的要求又讓他們望而卻步,最終放棄追究。是啊,孩子的生命連著母親的心房,再剜一刀,更是對母親削肉剔骨的殘酷,逝者已去,入土為安吧!可是入土真的安了嗎?墳上已長滿了青草,孩子還在母親的夢魘中啼哭。

記得上次見面,她平時的神彩奕奕,換成了憔悴不堪,過去的俏語如珠換作了絮語滔滔,她拉著我的手,說起孩子小時候的事情,說他的調皮,說他的懂事,說他在學校的趣事,說他考試考不好時,躲在奶奶處不敢回家……她說他們以前也是聚少離多,可心是滿的,而今人去了,心也空了,家被陰雲籠罩著。她說她沒去上過班,她要在家等著,說不定孩子哪天就回來了呢;她說孩子的書包還在書桌上放著,她每天會去收拾一下。她說衣櫃裡的衣服已經換過了,換成秋裝了;她說天晴的日子,把被子晒一晒,陽光就住進去了,兒子以前說過的……她就這麼自顧自地說著,目光投向了遠方,說到動情處,還會悽然一笑。好久好久,許是累了吧,她停了下來,沉默,敲不碎的沉默,空氣開始凝固,我的心也開始下雪。窗前一片碧綠的葉子離枝,在風中劃了一個弧度,終了一生。

今天,接到她的電話,儘管語氣還是那樣滄桑,但依舊欣喜,欣喜於她終於可以直面現實,多舛的命運,讓她在憧憬徹底粉碎之後,依舊能再次點然希望。

不想再寫下去了,就讓筆尖的思緒就此停駐。生命是那樣脆弱,在天災人禍面前如此不堪一擊,逝者已矣,唯願生者安好。不要把淚珠冰凝在心中,不要讓秋來侵襲。片片楓葉蘊含著我的無限思念,且讓水晶似的船,載給她(他)們一個永恆的祝福!願不久的將來,有個可愛的寧馨兒為他(她)們拭去心上的霧霾,讓由衷的笑容在她(他)們的臉上再次綻放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