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六月也彎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千真萬確，亙古不變。
今天是正月十六，清晨早起，趕赴朋友老父親的葬禮。黎明前的街道上車輛稀少，除了環衛工人外，幾乎看不到行人。東方的天邊，似乎開始發亮或是我覺得發亮了。淡淡的魚肚白泛著青光，像一幅垂天而掛的灰濛濛的幕。那些姿態各異的樹影清晰地印在幕上，令人想起遼西地區一億年前瞬間凝固在火山岩中的威廉姆遜似託弟蕨化石。一輪通圓的冷月西懸天空，清輝從遼河入海口的上方斜撒過來，使得這座晨曦中的小城越發地凝練。兩側的路燈明顯地感覺到了冷，它們的光被凍得瑟瑟發抖，彷彿捲縮到了燈罩裡，就像嚴冬裡茅屋外的老人，把手褪在了厚厚的棉襖袖子裡。
想那數小時前的元宵之夜，這座小小的城市絢麗到了極致。遼河左岸的新區年味十足，紅紅的燈或打著大大的中國結或編成圓圓的燈籠，掛滿大街主路。十多年前落成的遼河美術館被裝點著土黃和藍靛的燈光，使廣場上那尊玉豬龍石雕顯得更加深邃。一種中國傳統文化的扮相顯得有些張揚。如果你往深處琢磨一下，就會不知不覺地想到那些剛剛走出校門參加工作的小男生，生怕人們說他青嫩而故意不刮鬍子，扮出一副閱歷深厚的滄桑。
老區在遼河右岸，是這座城市的根。近年來的城區改造，使它煥發著青春。縱貫全域的向海大道和中華路讓它同樣流動著現代的氣息。橫穿東西的紅旗大街不甘古老，幾經拓寬之後，也象模象樣地時尚了起來。兩側的春桃樹上纏滿白色的小彩燈，夢幻般的搭建出了幾公里的長廊。落日後行進期間，你會情不自禁地吟詠岑參的“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詩句。再看那些橋樑、大廈、亭臺、樓宇，無處不炫著鮮豔的色彩，就連百姓家的陽臺上也都挑起了紅紅的燈籠，掛上了珠珠串串的'彩燈。真是個“更喜輕寒勒成雪，未春先放一城花”。老區的愛美是心態展露，老區的炫耀是喜悅的流淌，老區的打扮是對青春的不捨與追求，就像那些花甲之人偏好色彩豔麗的服飾，熱衷於年輕人的生活一樣。
車行駛到了遼河上那座連線新老兩區的橋上，視野也就自然地開闊了,天邊的那輪滿月就越發地明亮了起來。靜靜的河面上映來一道褶皺疊疊的光帶，那是河水的漣漪在瞬間凝固的結果。此時的月光告訴我，水是有形的。上下天光，通無纖塵，美景賞心悅目，人也就自然的浪漫了起來。我掏出了手機，對著那輪皎皎在天的皓月，連續按下了相機的快門，愜意無限地留住這份心情。
過橋了，翻動著相簿，準備欣賞拍下的照片。可是眼前的每一張畫面都令我瞠目結舌，絲毫也看不見一丁點月亮的影子。漆黑的畫面中間橫著一條橘紅色的光帶，那形狀就像機械零件中銑在傳動軸上的那個平鍵的鍵槽，上下兩端邊緣平直，左右兩側是標準的外弓半圓。其中一張更是奇妙無比，弧形的光帶斜掛在夜空，上尖下圓，猶如秦前的刀幣。我當然知道，這影像仍然是那輪明月的，只是我手機快門的速度低於車速的原因，而那枚刀幣恰巧是在車子顛簸的瞬間造就的。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張若虛這麼想，蘇東坡這麼想，李白杜甫白居易都這麼想，可是愛因斯坦會這麼想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