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身著橘黃色的環衛服，手拿長長的火鉗，向縣城西邊那條偏僻的公路走去。
“惆悵階前紅牡丹，晚來唯有兩枝殘。明朝風起應吹盡，夜惜衰紅把火看。”我哼唱著，一遍又一遍，內心自然流瀉的樂調，那麼熨帖，儘讓我感動得眼角有些淚溼。公路上，大車、小車，摩托車往來穿梭。公路邊大多是上了年紀的中老年人、老年人，摔著胳膊，踢著腿，向新開發的西三路走去。那兒車少，過往行人少，是晨練最好的去處。快到自己掃的路段了，我放慢腳步，目光不時瞬即掃視路面後，將目光轉向南邊遠處碧綠綿延的山巒，那團團綠樹掩映的村落，還有公路北邊從路溝蔓延到山頂的團團綠。夏日，草木的綠是深綠和淺綠，似浸潤塗抹的圖片，透著清爽、靜雅，讓心兒一點點地走進大自然的胸懷，感受它平和的意境。最美的景色屬於深秋，那時草木的`顏色呈現出金黃、暗紅、橘黃，還夾雜著綠色，大肆喧譁地從公路北邊路溝一直漫向山頂。大片大片的濃彩呈現在人的眼前，似西落的彩霞，耀眼得讓人心動，讓人歎為觀止。
我目光流轉著，吸著清爽的空氣，欣賞著夏日清晨的美景，哼唱著此時將內心熨帖得極為溫柔、平展的詩句。什麼樣的歌能撩撥我的心絃，合奏出共振的旋律？我聽得最多的是街面上飄蕩的歌曲，也常會感動，只是如風拂過肌膚，也有清涼舒暢的感覺，只是瞬即消失。
我開始工作了，拿起寄放在路邊一戶人家的掃帚，一下一下地將路邊的沙粒、木棍，垃圾掃入路溝。把塑料袋之類的人造垃圾裝到早準備好的袋中，掃到垃圾臺邊時，扔到裡面。我仍在哼唱，內心極為快樂感動。忽腦中想起老公前幾日說與我的一句話：“這回吃的都沒辣子，你也多吃了些。”前幾日我們一家人、我和老公的兩位同學及家人小聚，老公掏錢招待在一家賓館。老公點了十幾樣菜，大多沒有放辣子。除辣椒炒肉絲我沒夾一筷，別的我都吃了。回到家，老公對兩個兒子說：“今日最高興的是，你媽都吃了些。”是嗎？我沒有做聲，當時心頭一怔。因忙於做家務，老公的一語，似投入了深井，沒有在我心頭激起一點漣漪。
第二天，老公滿懷釋然喜慶地對我說：“昨日的菜大多沒放辣子，你也吃了些。”聽老公的語氣，是一件大事似的，讓他釋懷。我依然沒有做聲，我已習慣了在外看著別人大吃大喝油辣油辣的飯菜，自己只撿吃些極少的沒放辣子的。每到外參加親朋好友的門迎差事回來，老公總問：你吃不成辣子，沒吃飽吧？我則無所謂地應道：多吃些饃不就吃飽了，怎吃不飽！老公總是“唉”的一聲，不再言語。
我輪著掃帚，一下一下地掃著，哼唱著。那半夜把燭惜牡丹的詩人，是那樣的憐惜階前的牡丹。僅有的兩隻衰敗的牡丹花，怕明日的風吹落，半夜把燭觀賞。有如此心腸的男子，一定也是憐惜妻兒的。詩人的那份情懷忽牽引出沉入我心底的話語，也許會永沉於心海的話語，讓我驀然一驚。我幾乎犯了一個大錯，犯了一個大多數人犯的錯。習慣於親人的關愛、問候，視之為理所當然，而不知回報，感激。其實，當時我應對老公感激地一笑，或溫柔地說聲：你真好！老公的那一語，包含著對我深切的關愛。他目睹著我一一夾吃了碟中的菜，心頭的甜美勝於眼前美味的佳餚，好像心頭的石塊落地。終於看著妻子美美的吃飽了肚皮，愜意地靠著椅背，與大夥說笑，他心兒暢然得與老同學談笑風生。
掃罷路，返回的路上，晨練的老公在路上等我，我倆一同回家。我仍哼唱著，那把燭惜牡丹的詩人院中階前零落的花瓣，此時一定飄於老公心頭，和著夏日的晨風，在老公心中翩飛、起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