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這天，端午早早地起了床。粽子是咋天晚上包好煮上的，在熱水裡悶了一夜，應該早就熟透了。她拿出艾枝，輕輕地開門、關門。女兒昨晚作業多，十點多才上的床，到六點半起床還能睡半個多小時呢。今天雖然放了假，可還要去少年宮學素描。端午在貯藏室及單元門、自家的房門上都插上了艾枝，室內的窗戶上、進門的鞋櫃上也細心地插了幾枝。然後又洗了艾枝，煮上雞蛋。稀飯就不用熬了，要喝紅糖艾葉水的。
六點半準時叫醒女兒，女兒磨磨蹭蹭地，直喊困。洗臉、刷牙，面對著飯桌上的粽子、雞蛋和紅糖艾葉水，女兒只吃了個粽子，嚐了口艾葉水，直喊難喝，要喝安慕希、吃麵包。端午又趕緊給她拿來，自己急急地吃了幾個粽子和雞蛋，又灌了兩碗艾葉水，拿上女兒的書包，自己的手包，到貯藏室推了電動車，匆匆地帶著女兒往學校趕。時間都是按分鐘計算的，一分鐘也不敢耽擱，再說自己還要往駕校趕呢。下星期就要考課目二了，聽考過的學員說，很難考的，她想早些趕到捱上車，多練練，早拿了證，也好接著去城郊的魚竿廠做工，自己已耽誤了幾個月啦，每個月能掙一千多塊錢呢，足夠娘倆的生活費了。
今天是自己的生日，端午是知道的，只是從來沒想過要怎樣給自己過生日。丈夫建華這幾年都在北京搞裝修，他是做木工的，從小跟著爹給人家做櫃子、桌椅的，活兒好，掙錢也多。結婚後，建華是想帶她出去的，只是爹孃年紀大了，還有五、六畝地要種種收收的，後來有了女兒樂樂，更是走不動了。在樂樂三歲的時候，他們用這幾年打工的積蓄，又借了三、四萬，在離家五十餘里的縣城裡買了個三居室的樓房。於是端午帶著女兒在縣城，她打零工，照顧女兒，農忙時也湊雙休日或節假日往老家趕。有時有急事需要回家，女兒又上學的時候，就讓女兒在學校旁邊的接送站吃幾頓。幾年了，老家，縣城的家；婆家，孃家。來回地竄，匆匆地趕，有時端午自己也分不清哪個才是自己的家。建華更是辛苦，每年過了元宵節就走，中間中秋節或什麼的來上一兩次，有時碰上活忙了，工期緊也可能不來。過年的時候要到臘月二十二、三才能趕到家，來後就要縣城的家、老家、岳母家、親戚家的來回跑。算算一年到頭，和老婆、孩子在一起的時間能有多少？也難怪建華一回來，女兒粘他，端午也粘他，無論回老家，還是走親戚，都是一家三口齊出動，說說笑笑的，女兒樂樂說，這才是幸福!
端午趕到駕校的時候，教練還沒有到，劉群和另幾個女學員已經等著了。看到端午，劉群顛顛地跑了過來，手裡拿著一塑料袋粽子、幾個雞蛋，還有兩杯豆漿。他讓端午快吃，說是剛買的，等著她呢!端午不吃，說已經吃過了，他讓劉群吃吧，教練來了還要上車呢。劉群覺得無趣，訕訕地走到學員室，放下塑料袋就又出來了，也不知道他吃是沒吃。端午知道，劉群喜歡自己。這男人嘴甜、心細，一來駕校就粘端午，問端午要了，有事沒事地總給她發些幽默類的小文章或者一些搞笑的圖片，更多的是些簡短的關心和問候。端午說不上煩或不煩他，更談不上喜歡或是不喜歡，每天匆匆忙忙地接送女兒、洗衣做飯，趕駕校、回老家，還要時不時地和丈夫建華通電話、發微信，更有朋友圈要點贊、打招呼。一個駕校的同期學員，喜歡如何，不喜歡又如何？他喜歡他的吧，我忙我的，我有老公，有女兒的，我可不能出了格。端午這樣想著的時候，教練來了，端午和另一個學員一起跟教練上了車。教練說端午有靈性，學得不錯，多練練，一定會一次通過的!才練了幾圈，教練說換班，端午看看手機，已是十點多了，還要買菜，接女兒呢，於是跟教練和學員們打了招呼，走了。
路上，接了劉群的電話，說，是你生日吧？別做飯了，我請客，慶祝一下。端午說，不用了，丈夫回老家收麥，已訂好了蛋糕，正在家精心準備呢!這樣說的時候，端午心裡酸酸的。想想自己，已經三十八奔四十的人了，女兒到暑假也已滿十歲，一晃間，結婚已經十多年了，結婚前沒過過生日，結婚後也從來沒過過。丈夫建華不過生日，端午也沒給他操辦過。剛結婚的時候，建華到是說過要給她過生日，端午說，我從小到大每年生日都能吃雞蛋、喝紅糖艾葉水的，多好啊!全國人民都陪我過生日呢，自己還花什麼錢費什麼事呀!想想我們一般大的`，有誰記得起自己的生日，有誰過過生日啊？我真是夠幸福的了!
幸福嗎？端午有時也常常會想，丈夫有手藝、能吃苦，正派能幹，結婚才十來年就買了房子，進了縣城，女兒上的又是縣城裡最好的學校，多少夥伴們還整天在老家的土地裡忙活呀!可是，丈夫不在家，自己每天來來回回的忙活，家裡老人孩子有個頭疼腦熱的，有時也是慌亂了心，嚇破了膽。還有親戚朋友的來往隨禮呀，女兒的學習輔導呀，地裡的施肥打藥呀，家裡的太陽能漏水呀等等，大事小情的都要自己拿主意、想辦法。有時想想，要是丈夫不去那麼遠的地方打工，要是家裡不在縣城買房子，要是自己和女兒就在老家裡隨公公婆婆生活，會不會更好呢？最起碼，不用自己操這麼多心，受這麼多累吧!如果一家三口能天天在一起，好好幹活，好好生活，窮又能窮到哪去呢？
想著想著，端午常常就會不由自主地給丈夫建華打電話，問他什麼時候回來，回來能不能不走了，或者就在縣城搞裝修，雖然掙錢少點，每天總能回家呀!建華有時也會嚷，你以為我想出來呀，操心挨累不說，有時還要受老闆的氣，受客戶的氣。縣城，縣城能掙什麼錢啊？放下電話，端午有時就會想，我幹麼要打電話呀，是不是想他呢？也說不上想，說不上不想。不想吧，幹麼要想他呢？他不會想我吧，要不，為什麼就不抽空多來幾趟呢？聽說高鐵一天就能來回的，也不貴，來一趟還不到一百塊錢。他是不想我，他怎麼就不想我呢？不想我就不想我吧，總得想你爹孃吧，總得想你女兒吧？臭男人，心野呀!有時，端午也會想，丈夫會不會象劉群那樣喜歡別人呢？哼，他敢!他敢嗎？他不敢吧!
就象今天，端午節呀!在老家時不在乎，煮幾個雞蛋，插幾枝艾葉也就過去了。城裡多講究啊，還要吃粽子，還要包餃子，還要放假!你在北京混了這麼多年，你不知道啊？端午節你不過，我的生日你就不能發個微信啊？哎，臭男人，沒心啊!
端午還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微信提示音響了。是誰給我的生日祝福吧？是丈夫建華還是那個劉群呢？
端午開啟一看，真的是生日祝福!一個大大的蛋糕，上面的幾排五顏六色的小蠟燭，齊唰唰地跳動著桔黃色的小火苗，火苗的上方，煙霧升騰，繚繞成幾個藝術體的大字：端午，生日快樂!
端午心裡暖暖的，也酸酸的，就禁不住地流下了眼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