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墜落的星子美文摘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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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在深夜時分,披衣下床,點燈,鋪箋,靜默。

墜落的星子美文摘抄

在這個時刻,我總是感到頭腦特別的清晰。

經常會做同一個夢,那是一個很奇怪的夢。夢裡我的名字叫星子。依稀記得我是一柄佛帚從天上抖落下來的一顆塵埃。在我快要落到人間的時候,佛在我耳邊說:你是一顆星子,落入凡間是你的宿命。等你嚐盡人間七情六慾,歷經九劫八難後,我將接你重回天上。我問佛為什麼?可還沒等佛回答,我已經“呱呱”落地了。

我是一顆墜落的星子,我的前世是一顆塵埃。

我長大後,爹告訴我,在我出生的那個晚上,西方墜落了一顆很亮很亮的星星。

我的家鄉盛產青竹,在我家的宅後,就有一大片竹林。微風掠過,青竹蕭蕭。於是,爹為我取名“青”。

我曾是西方最亮的星星,總在冰冷的黑暗中固執的矗立,遙望塵世間生死離別。當我看到人們重複著古老的,一遍又一遍的輪迴著快樂與哀傷時,總覺得可笑又可悲。當我成為一個真正的人後,我才明白,那是一種刻骨銘心的經歷,就算痛,也是真實的。

愛花,許是受了“出淤泥而不染”這句話的影響,我偏愛荷花!

記得那是個夏的午後,我在村頭那個荷塘邊看書。忽見柳樹下有一個身穿粉衫翠裙的少女,清秀的臉上滿是天真,稚氣的雙眼卻透著初識情愫的羞澀。當時一陣微風,吹得她的裙襬飄飄,粉色的衫子襯著淡綠的裙襬,如同一株初綻的嫩荷。我呆呆的看著這一如畫的景緻,直到手中的書掉在了地上。她也看著我,如同我看她那般細緻。我們對視了很久很久,直到她提起裙襬,轉身匆匆而去。那一年,我二十歲。

後來,我再去塘邊看書賞花的時候,常常見到她。慢慢地我知道,她叫菡萏。她總是靠著那棵依在塘邊的柳樹,撫弄著頭上的青絲。在我看書的時候,我也偷偷的看她。我知道她也在看我。慢慢地,我們開始說話,我教她讀書認字。我教她的第一首古風便時: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依人,在水一方……我常常唸的是:關關雎鳩,在河之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然後就反反覆覆的吟道: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我看著她聽我吟完後茫然的樣子,我知道她也許不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可我知道,總有一天她會懂的。後來有一天,我有些緊張的看著她,伸出手對她說:死生契闊,與子相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她依舊茫然的看著我,許久,她伸出手,輕輕的放在我的掌中。那一年,我二十二歲,她十六歲。

父母的意思,讓我先立業,後成家。我也是這麼認為的。她的父母也贊同我的說法,兩家為我們辦了定親酒。當她爹把我們的手拉到一起時,我有了一種責任感,可更多的是幸福。

在我二十四歲那年,菡萏成了我的妻。

我常常陪她一起回孃家。她爹喜歡下飲酒,我就經常陪他老人家對奕小酌。漸漸的,我的公事開始繁多,當我在燈下批示公文的時候,她會給我端上一杯我愛喝的香片,然後依偎在我身旁為我磨墨。每到這時,我總會放下手中的筆,把她抱在懷裡,在她耳邊輕輕的喚著水蓮,水蓮。我喜歡叫她水蓮,是我最憐愛的水蓮。我總覺得她身上有淡淡的`蓮香,那香味讓我身不由己的想去親近。

那段日子,我的世界裡總有一種香味。我知道,那是我的水蓮。

我希望我的生活是完滿的,有妻相偕,有子承膝。可水蓮的肚子老也不見動靜。但這絲毫不影響我對她的憐愛。有時我也嘆息,可我心裡明白,有她,我這一輩子就別無所求。原本我就是一顆掛在冷夜的星子,水蓮已是我最大的滿足了。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對父母眼裡的憂慮我也的確煩惱過。終於有一天,娘把我叫去,告訴我要幫我納妾,以繼香火。我聽後堅決的搖著頭,說不!我只要水蓮。爹嚴厲的斥罵我,說我是不孝子。我固執的沉默著,以示反抗。

爹不顧我的反對,定下了那門親事,並把我鎖在房裡。屋外迎親的喜樂聲一如當初娶水蓮過門時一樣,由遠而近,可這次,我卻感覺不到一絲的幸福。我在爹孃早已準備好的新房裡坐如針氈。我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我只要水蓮,不管她是否能給我生孩子,我只要她!

我撬開窗戶,跳出了新房,在我剛落下地的時候,爹在後面大聲說:你到底要做什麼?我頭也不回,不要逼我,那樣的話,你會連我這個唯一的兒子也失去的,說完後,大步的走出家門。我聽到身後爹蒼老的聲音,隨你吧,隨你吧……那一刻,我好心痛,可我知道,我不能停下腳步。因為,我的心裡只有水蓮。

我走出家門,回到和水蓮的家,可屋裡空無一人。我知道,她一定在塘邊。在我沒空陪她的時候,她總是一個人來到塘邊,依在柳樹上看荷。雖然現在還不是夏天,也沒有荷花,可我知道,她一定在的。

我飛奔到她身邊,緊緊抱著她。她的臉色蒼白,我馬上意識到我抱的太緊了,許是把她弄痛了,我鬆開了些,在她耳邊一遍又一遍的叫著,水蓮,水蓮,我的水蓮。她動不動的在我懷裡,乖巧的撫著我的肩,我像個孩子似的囈語著,水蓮,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離開你,我只要你一個就夠了,夠了……你是我的妻,我唯一的妻。

後來,我很少回父母家,公事也越來越多。我常常埋頭處理到很晚,她依舊給我倒茶,為我磨墨。我也常常把她擁在懷裡呼吸她的味道,靜聽她的心跳。在我累了的時候,這成了我的最大享受,但是經過那事之後,我們再也沒有了對詩填詞的興致。好幾次,我在她的眼中讀出了哀怨,可我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爹孃為我納的妾一直住在老宅裡,雖然當時我沒在場,可還是算進了我的家門。我經常被爹強留在老宅,甚至將我和那個名義上的妾鎖在一間房裡。說真的,那也是個美麗溫婉的女子,可我心裡卻只有一個水蓮,永遠不可能再容下別人了。即使同在一間屋裡,我也總是徹夜不眠,獨坐燈下看書寫字。雖然那女子也為我倒茶磨墨,可我知道我不會有將她擁入懷中的衝動。好幾次我對她說,你別這樣,回自己家吧。可換回的卻是她獨坐在床頭的飲泣,我深知對不起她,可我知道我只能這樣,她再怎麼做,也是比不上我的水蓮的。我的妻,只有水蓮。

那一天,我得知那個名義上的妾去了我和水蓮的家。我放下手中的公務,飛奔回了家,當我看到水蓮被她抓著手臂一聲不響的呆在那裡時。我一把拉開她,把水蓮抱在懷裡,對她說:你走。她哭了,可最後還是掩面走了。我擁著水蓮進屋,語無倫次的解釋著。我不知道那女子和水蓮說了些什麼。我焦急的看著一語不發的水蓮,反覆的說,水蓮,我的妻只有你。水蓮,水蓮。她輕輕的撫著我的頭,我在她的安撫下慢慢的靜了下來。我又一次緩緩的伸出手,死生契闊,與子相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就在她快要把手放進我的手裡的時,我突然看到她的身體開始透明,我愕然的驚在原地,我伸出雙臂想抱住她。可她周圍發出一圈奇異的光,讓我無法接近,我看著她的身體慢慢的上升,在半空中飄忽……在她消失的一瞬間,我聽到她說,我是佛前的一朵青蓮。

那年,我三十歲,水蓮二十四歲。

水蓮走後,我大病了一場。在夢裡,我時常夢到水蓮消失時的那一幕,和她最後說的那句話,我是佛前的一朵青蓮。我也夢到了佛,我和水蓮都是你最憐愛的孩子,可為什麼還要讓我們經歷這種最刻骨銘心的磨難呢?佛輕嘆,孽緣,孽緣啊!我哭叫,見鬼的孽緣,你還我的水蓮,還我水蓮。佛搖著頭嘆息。我醒了,滿臉的淚。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爹孃見我對水蓮這般的痴情,也不再在我面上提續絃的事。因為他們知道,除了水蓮我誰也不會要。一年四季,我每天都到塘邊,塘邊的柳樹日漸蒼老,再也吐不出新枝。塘裡雖然每年還會有荷花,可卻不見了當初依在樹下看荷的人兒,我常常呆立在塘邊,喃喃的喚著,水蓮,水蓮,我的妻,回來吧,回來吧……

終於有一天佛又來到我的夢裡,告訴我,星子,你該回去了。我固執的說,不!我要等我的水蓮。佛愛憐的嘆息著,痴兒,痴兒啊。你們的緣分盡了,你該回到你原來的地方了。

西方的夜空中,再一次出現了一顆消失以久的星星。那星星固執的掛在淒冷的夜空,遙望著遠處的忘憂河,因為那星子知道,忘憂河上有他的愛人,有他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