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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內窗外的兩種人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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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窗內兩種人生一個世界

窗內窗外的兩種人散文

眼睛由牆上掛著的米蘭歌劇院海報,慢慢地溜到窗框上那古雅的深茶色天鵝絨布幔,突然發覺窗臺外面坐了一排“寶妹”,背貼著玻璃窗與我幾乎相靠而坐。

我嚇了一跳,一片玻璃,竟然隔開了兩個不同的世界。

一個已經埋沒的記憶突然被重新翻開。

看窗外的人生悲喜劇

小時家住北角,在一條斜路上。我的床也是靠在對街的窗下,我在床上站起來,就可以望街。

初時望的是一片山景,漸漸地起滿了四層高的樓房,因為在斜坡上,車房都建在下層,後來不知怎的,連車房也住滿了人。

那時很多由外地來的人,往往好幾家人在用一個密不透風的車房,大熱天時,住客都睡到街上去。帆布床就架在我窗外,讓我晚晚都與陌生人隔牆而眠。甚至把收音機掛在我的窗上。他們聽什麼節目,我也聽什麼節目,他們之間的是非瓜葛喜怒哀樂,我也瞭如指掌。

窗外有家,上海話,福建話,潮州話,我都學會一點,尤其是罵人的話。

最喜歡看對面一對不停吵罵的夫妻,往往在半夜把我鬧醒,爬起床來,只見女的拿著菜刀追著男的,追上時,卻只是一邊罵一邊斬男人手中的雨傘。

又有一次,傳來女人淒厲的尖叫,對男人說:不許你走,你走的話我就當眾把衣服脫掉!

男人還是走了,女人真的當眾脫衣。我還記得她那一身亂七八糟的內衣,及一邊捶胸一邊擦眼淚的神情。

那時電視機並不流行,我的一扇窗卻供給我無限的娛樂。人與人之間自導自演的互動劇本,比任何劇作都來得有趣。

一夜,我突然聽到驀然一響,爬上窗來,看到一個男人俯伏在馬路與行人路相接的地方,與我相隔不足五尺。

有聲音在大叫:有人跳樓呀!

從此我就不斷見鬼。

別人的故事,也是自己的故事

窗外的景象,有時會延續到窗內。一天,一位少女抱著一個初生嬰兒,在我家大門前呆坐。聽大人們說,她是未婚媽媽,被家人趕了出來,無處可去。

我父親叫人把嬰兒抱到家中收養,那孩子就成為我的小侄子。我們一起長大,一個碩健的嬰兒,變成一個碩健的青年。但是窗外的人始終屬於窗外,他並沒有真的被接納,長大後也無法在社會存身,在應是年華正燦爛的時候,跳樓自殺了。那時我在國外,據說他曾經對人說過:“姑姑回來就好了,她一定會幫我。”原來我是他的惟一希望。只是那時我自顧不及,極少與他聯絡。我聽不到他的呼聲,但是我看得見他的墜樓,那轟然一響,那腦漿塗地,那求助無門的絕望!而我,卻在他最需要時,把窗關上。

我一生的故事都好像與窗子有關,滄海桑田,窗外的景色經過無數變化,但是所發生的事情卻好像翻來覆去,景物換了,人物卻總是不變,離不開那七情六慾。怪不得有人說,心理治療者都是Peeping Tom,全部有偷窺癖,在暗裡觀察別人心底的祕密。想來自己選擇這一行業,必然與少時天天看窗有關。只是越來越發覺,別人的故事,其實也是我自己的故事,窗內窗外,反映的是同一個世界。

空間與界限,一個健康家庭的生活必須

在紐約的Minuchin Center to The Family有一盒錄影帶,叫做“Home With No Doors”——沒有門的家,記錄的是美國一些接受救濟的家庭,門戶大開,社會福利機構的員工在其中出入自如。

一個不能把門關上的家,飽受被外面世界侵擾之苦,不能確立一個家庭應該擁有的獨立空間和界限。保障自己的家庭空間,的確是健康家庭生活的要素。

但是在東方國家,大城市的擠迫是一種傳統文化,福利家庭固然會擠迫得人搭人,小康之家也一樣是備受人滿之患。一位同學的`碩士論文,就是研究家庭擠迫與家庭問題的關係。在一個家庭空間內的分配,往往間接影響一個家庭的運作,同時反映出一組家人的關係,甚至造成個人問題。但是一個家庭的界限,並不單止於四面牆壁,其實家庭成員之間,一樣需要適當的界限。

例如一個三代同堂的家庭,上一代的眼睛,變成閉路電視,追隨著每個人的一舉一動。下一代的眼睛,同樣在盯著上兩代人的運作。互相觀察,是正常的家庭行為。但有時也會出事。我見過一個10歲男童,長得聰明伶俐,卻不專心上學。他說:我的家人比上課來得重要,我要看著他們!原來他的母親與祖母水火不相容,不斷明爭暗鬥。

男孩說:好像家中有BABY爭著要喝奶,我不知道奶瓶要讓給哪個好,因為讓給一個,另一個就會生氣,我實在照應不下。很多孩子甚至成人的毛病,都是基於全神放在家人的關係矛盾上。這些家庭往往密不透風,家中人只有彼此相觀,互相糾纏。因此,門關得太緊,同樣不是一個好現象。尤其現代的孩子,往往變成過分受保護的動物,他們的房間沒有窗,也沒有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