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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夕優美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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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中飯,剛想小眯一會,接到同事老袁電話,說是退休手續辦下來了,從此往後再也不用風裡來雨裡去,小心翼翼的看領導臉色度日了,心裡高興,想請幾位老同事來家喝喝茶,敘敘,一定要大家分享“自由”的快樂

七夕優美散文

今年夏天真是“涼爽”,沒有往年那種熱到昏頭昏腦,六神無主的地步,下午兩三點鐘照樣可以搖把扇子出門逛逛。老同事進“保險箱”,當然要慶賀慶賀。放下電話,摺扇往腰間一別,跨上那跟了我幾十年的渾身會亂響自行車,慢悠悠的往城北而去。

老袁家在挹江門附近的一條巷子裡,四五排六十年代的老式紅磚三層樓房子被周圍的高樓大廈圍在中間,好似群山環繞下的山谷,老袁家就在這個“山谷”中的第一排一樓。袁夫人是一個國營大企業的職工,“山谷”就是這家企業的職工宿舍。開發商多次打這片地的主意,不知怎麼的和這家企業鬧僵了,老袁夫婦得以一直安安穩穩的住在這裡,從未嘗過動遷的興奮和煩惱,一住就是四十年。周圍是現代化的辦公大樓和出新的小區。幾年沒有去老袁家了,在馬路邊老袁通過電話指引才得以繞過迷宮似地高樓。進入“山谷”,井字型小道兩邊都是多年的白楊和梧桐,把“山谷”圍得嚴嚴實實,“山谷”像是一顆翡翠鑲嵌在灰色的水泥牆或玻璃幕牆中間,猶如世外桃源。幾乎每棟樓前的空地上也都被老住戶開發利用上了,一派鬱鬱蔥蔥,有小花圃,有菜地,還有幾家門前搭起了一人多高的葡萄架,老袁家隔壁一戶窗前就有一排用塑料管和不鏽鋼管子焊接而成的,簡直可以稱作“豪華的葡萄架,可見主人是下了功夫的。守著這個世外桃源,老袁多次拒絕兒子的建議,不願搬到現代化的高層公寓裡去,的確,換了是我也絕不會輕易離開。

剛到樓前,永遠是笑眯眯的袁夫人老遠就嚷開了:“哎呀,王工啊,好幾年沒見到你,恐怕忘記我們了吧。難得大駕光臨啊”。

老袁照例是文縐縐的:“是的,是的,寒舍蓬蓽生輝”。

“哎喲,嫂子啊,忘記袁大頭可能的,再怎麼也不會忘記你的,想我了吧?”,我忙不迭的隨口應道。

“是的哎,你也不來”,袁夫人故意嗔道。

和老袁插隊,同事半輩子了,平時什麼玩笑都能開,難得見面,不調侃一番是怎麼也說不過去的。

老袁:“好了,好了,趕快進來吧,你家夫人怎麼沒來啊?”

我:“跟丫頭去逛麥德龍,趕不回來了”,看著老袁略顯尷尬的笑臉,頓時渾身充滿了一種惡作劇後的快感,受用極了。

屋裡已經有兩對夫妻,都是當年的知青“難友”,難得見面,不免又是一番寒暄唏噓。海闊天空了一會,袁夫人和一位夫人開始包餃子,而老袁提議:難得聚會,應該切磋一下牌技,說是反正空下來了,打到明天早上都可以的。我是個“牌簍子”,也不好這個,看見塑料小方塊我就會頭疼,當桌上堆滿了橫七豎八的麻將牌時,我很自覺的準備去幫包餃子,袁夫人說不用,皮子是買現成的,餡早就弄好了,兩位女士消消停停的一邊聊天一邊包,一刻就好。OK,乘此機會到門口去抽根香菸。屋裡人都不抽菸,我也不好意思在一人在哪裡吞雲吐霧,汙染空氣。

出樓梯道,右邊就是老袁家隔壁的那個“豪華”葡萄架:約六七米長,兩米寬,立杆和橫樑是不鏽鋼焊接而成,類似椽子的是白色塑料管搭成,中間和兩頭立杆下各種了一顆葡萄,好像是種了有兩三年的樣子,蜷曲的'枝丫已經爬滿兩邊的“椽子”,不過還沒見葡萄長出來。走近看看,這架子竟然擦的乾乾淨淨,一點灰塵汙垢也不見;架子中間有兩塊水泥條做成的小路乾乾淨淨的,周圍的土壤細碎鬆軟,看出來主人是在這個葡萄園上面下了功夫的。我正叼著香菸,心裡對葡萄架評頭論足時,一位女士拎著一小桶水,走向葡萄園,大概是走得快了點,怕撞到立柱,身子晃了一下,左手抓著的幾根什麼東西散落下來,我趕緊過去,原來是五根毛線針。我拾起來,在掌心抹了幾下遞給她。“謝謝”,她對我笑了笑,蒼白的臉上泛出一點紅暈,看樣子頂多三十出頭,不過眼神有點發直,說話時不看對方的眼睛,微微斜向一邊,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她蹲下來,將毛線針握成一把,在葡萄根四周的泥土上戳了起來。哦,原來這是在鬆土,倒是頭一次見到,真是細作!其實用一把小鏟刀更好更快。她弄了一會,好像猜到我的想法:“用這個不會傷到葡萄根的”,並舉起毛線針晃了晃。“是的,是的”,我趕緊應道。

“你是袁伯的同事?”

“恩,你是老袁的鄰居吧?”

她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卻問道:“你說是太平洋寬還是銀河寬?”

我一愣,好怪的話啊!

“當然是銀河寬,而且不知道寬幾千幾百億倍”,

“我也這麼認為,小小的太平洋沒法跟銀河比的”。

“呵呵”,

“你聽見過沒有?”她問我,

“聽見什麼?”

“牛郎和織女講話啊”,她放下手中的活,像是準備跟我好好聊聊的樣子,不過說話的時候兩眼還是若有所思的偏向旁邊。

我愣了好一會不知如何回答,女兒小時候問得我煩死了的問題,今天居然又碰到了,而且是出自一位三十多歲的婦人。

“小的時候聽過的,長大以後就沒聽過了”,我想了一會如實回答。

“那你現在還記得啊,每年說的一樣嗎?”,

“一點都不記得了”,

“你們男人都不會記得的”,她停了一會補充道:“地上的男人跟天上的牛郎相反”,

“哦?”我好像被這無厘頭的對話給繞進去了,

“你想啊,他倆一年才見一次,見面時的話都是藏在心裡一年的話,是什麼話?是最珍貴的話。我每年都聽,也都記得”。

我承認我開始暈了,感覺告訴我,這位女士腦子可能有點不太正常,出於禮貌,我不能立刻走開。

“半夜聽的最清楚”,她站起來肯定的說,並深情的打量著自己精心侍弄的小葡萄園,勾起食指輕輕撫弄起一小片翠綠的嫩葉子來。

我突然意識到:今天是七月初七,腦子立刻浮想起小時候在學校大院子裡,和同學半夜躲在葡萄架下等著聽牛郎織女悄悄話的情景,似乎在瞌睡得頭搗蔥的時候,耳朵裡曾經有過什麼聲音進來,每次被外婆拽回家後就什麼也記不得了,不過那個被可惡的王母頭上簪子劃出的銀河,河兩邊永遠不會動的牽牛織女星,還有葡萄架卻是永遠也不會忘記的。

“哎,你看牛郎是最有情義的男人嗎?”她見我不吱聲,大聲問道,

“當然,當然,不過喜鵲也是有情有義的”,我脫口而出,

“就是,不顧一切的追到天上,去追自己的妻子,還挑著兩個孩子”,若有所思的眼神立刻被滿腔柔情蜜意替代,“你說的不錯,還有喜鵲”,看著她很投入的樣子,我斷定這個女人在情感上肯定有過不尋常的經歷。

就在她不出聲,陷入那種一看就能明白的幻想當中的時候,我小心的,儘量不出聲的退到樓梯道口的臺階上,蹲了下來,又點上一根菸。好一會,她才又開始專心致志的戳起了泥土。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袁夫人叫我回去吃餃子,我才回過神來。桌子上的麻將已經撤下,換成了幾大碗熱氣騰騰的餃子,還有幾盤冷盤和一堆啤酒。稀里嘩啦的吞了兩個餃子後,我把剛才在葡萄架下碰到的事情說了出來,對我的疑惑,老袁夫人道出了原委。

原來隔壁住著的是一對小夫妻,男的父母都是袁夫人同事,兒子結婚,就將房子讓出來,老夫妻倆搬到江寧去住了。結婚才一年,男的就到美國去讀博士了。想不到的是,兩年後,也就是這個時候,陰曆七月初七,那個男的來信,居然要和女的提出離婚,痴心守候外出郎君兩年的妻子精神崩潰了。在治療了幾個月後,女的基本恢復了生活的自理能力,不過精神狀況再也沒有恢復正常,還是有點痴痴呆呆的,打那以後就迷上了種葡萄,整天擺弄這個小小的葡萄園。每到七月七,會在葡萄架下坐一夜。她曾多次跟袁夫人說,在葡萄架下聽到的是牛郎告訴她的她老公的情況,牛郎說她老公總有一天會回來找她的。袁夫人補充道,那個男的父母也為這個事情氣的半死,說是要和這個忘情負義的逆子斷絕關係,這對老夫妻倒是經常的來看望兒媳婦,有時候還住上個一兩晚。至於那個男的為什麼變心,老袁補充說:“據說那個男的在美國泡上了一個洋妞”,當然這個情況女的是一點也不知曉的。

飯桌上,這件事變成了唯一的話題。女士們的意見是,應該學學傾城之戀中的那個女主人公,發痴發呆沒用,要跟他鬥,比如到美國法院去告他,攪他個天翻地覆等等,當然忘不了不時的誇陳數演得好,做女人就要這樣云云;男士們的看法基本是,女的完全可以另找一個比他更好的,完全沒必要空守一輩子,天底下好男人多了去了,幹嘛非要想不開,於是又引來女士們一陣“自古痴情女子負心漢”的譴責。

回家的路上經過一個花店,裡面燈火通明,雖然天色不早,流連其中選花的一對對情侶還真不少,花店門口音響傳出一個女聲略帶傷感卻有點歇斯底里的歌聲:“快樂情人節,情人節快樂……”。這歌在過年時的那個情人節時經常聽到,沒覺著什麼,今天聽來卻覺得有點怪怪的,七夕是什麼時候變成情人節的?一年當中只能有一天見面,明天天一亮,喜鵲散去,夫妻就又要隔河相望整整一年,快樂,快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