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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的尊嚴美文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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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們周圍,被“祭”起來的人和物很多,偉人如孔子,圖騰如龍,聖物如舍利子。但如果說,有人把中國的漢字也當作聖物一樣“祭”起來了,而且是一群村民,很多人還是會感到吃驚的。確實,中國文字雖然很獨特,但天天都看著,天天都用著,感覺很平凡,並沒有什麼特別神聖的地方,需要“祭”起來嗎?而且是一群識字不多的村民!

字的尊嚴美文欣賞

但在臨桂縣的農村,就是有一群村民把最平常不過的漢字給“祭”起來了,而且不止一個村,而是兩個相去甚遠的自然村,分別是中庸鄉的王者坪村和四塘鄉的田心村。王者坪村的惜字塔和“敬字惜紙”碑刻以及田心村民許曉巒親筆所書的“字冢”石碑,目前仍聳立於村前或被村民恭恭敬敬地放在祠堂裡。

當然,中國人對漢字的尊重,還是古有遺風的。中國的漢字確有其值得敬重的地方。中國五千年文明史得以綿延不絕,獨特的中國漢字成了最重要的傳承者,至今,在電腦鍵盤時代,我們仍能讀懂五千年前我們的祖先刻在甲骨上的文字。同樣無比輝煌的古埃及文明,現在,除了金字塔仍高高矗立在世人面前外,它的古文字已無人能識,它的古文獻已無人能懂。卓爾不群的中國漢字,與承載了世界其他古代文明的各種古文字比起來,無疑是尊嚴無比的。

但這似乎也與一群與漢字打交道不多的村民不相干,就算“祭”,似乎也應該是由衣冠楚楚的白面書生來“祭”吧,天天面朝黃土背朝天在田間勤於勞作的農民們與展現於學堂的漢字確實相去甚遠。

但臨桂的村民們卻不是這樣看的,他們就認為中國文字太神聖,只有刻碑設冢,造塔供奉,焚香叩拜,才能顯示對文字的尊重。

一群村民,為何對文字如此尊崇,使人不得不走進村野巷陌,一探究竟。

在科舉時代,四塘鄉的田心村是很有名的,全村朱、許兩姓共出了9個進士2個翰林,所謂“一門九進士,父子兩翰林”。小小的一個村子,就創造了這樣的科舉奇蹟。站在至今儲存完好的“承薰門”下,摸著一塊塊歷經風雨、做工考究的石塊,遙想當年土生土長的許霖、朱若東及其兩個兒子朱依魯、朱依炅兩個翰林及許受之、許曉巒、徐步雲、徐登雲等9個進士,峨冠博帶、高頭大馬,從這裡魚貫而出,春風得意地奔赴外地任職,那是何等的風光!

也許是基於對村民不把漢字當回事隨意丟棄字紙的村風的痛恨,為了激勵後進永葆求學心志,進士許曉巒在村後許家讀書山洞中,手書“字冢”兩字,並命人勒石成碑,每逢七年級、十五,村民們並將學童廢棄的習字紙拿到字冢前焚燒,並燃香祭拜,讓後人永遠銘記讀書是高尚的,文字是神聖的。

無獨有偶,在與田心村相隔百里的中庸鄉王者坪村,同樣一些慣握犁拿鋤的大手,在村旁空地,用鵝卵石做底,砌起了一座12米高的六面青磚塔,塔分4層,頂層為葫蘆造型。村民建塔築廟,並不算什麼特別,而王者坪村民建的塔,卻非同一般。因為村民們在塔身正面建了一個寬0.24米,高0.4米的拱形孔,裡面既沒有供奉佛像,也沒有擺祭牌位,而是作為焚燒學童的習字紙用的!塔身其他五面也建有同樣的拱形孔,是讓村民丟棄帶字的廢紙用的。為了表達對文字的無比崇拜,村民們將刻有“敬字惜紙”四字的磚銘牢牢地鑲嵌在塔身正面簷下。

建造惜字塔,愛惜字紙,王者坪村不是獨創。《二刻拍案》卷一開篇就寫道:“世間字紙藏經同,見者須當付火中。或置長流清淨處,自然福祿永無窮。”據說,宋朝時,王曾的父親非常愛惜字紙,只要看見地上有丟棄的帶字的廢紙,就撿起來拿去焚燒,就算是落在汙水中的,他也設法取出來,用水洗乾淨,或者將它丟到長流水中,或者烘晒乾了,用火燒。在他妻子準備臨盆生子的前夜,他忽然夢見孔聖人對他說:“你家愛惜字紙,陰功甚大。我已奏過上天,遣弟子曾參來生你家,使你家富貴非常。”第二天,他的妻子果然生下了一個男孩,因為夢中之語,就取名為王曾。王曾後來連中三元,官封沂國公。於是民間便廣造惜字塔,到明清時更盛。

但據手頭掌握的資料,王者坪村並沒有出過顯赫的讀書人,村民的讀書氛圍與周邊村子相比較,也並無特別濃厚之處,但他們,卻建了這樣的一座“敬字惜紙”塔!

建造惜字塔,在中原地區是比較普遍了,現在雖然已無法考證出王者坪村的`村民們是通過什麼途徑把中原地區先進的文化傳統引到這樣一個小小的村子裡來的,但其實,無論是書聲琅琅的田心村,還是平凡如斯的王者坪村,他們對文字的敬重,對讀書識禮的嚮往,卻是相同的。

漢字的最高尊嚴,在臨桂縣的村旁巷陌中,在凡夫俗子的焚香叩拜中,得到淋漓盡致地體現。對文字的敬重,其實是對文化的渴求,對漢字的膜拜,其實是對文明的尊崇。有時我想,臨桂縣在古代出了這麼多的名人,創造了這麼多的科舉輝煌,它的根基是什麼,它憑什麼能創造出這麼多的科舉奇蹟,站在四心村的“字冢”前和王者坪村的“敬字惜紙”塔前,答案似乎已若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