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中午和兒子上街，正有說有笑間對面緩緩推來一個輪椅，看到輪椅上那個病重的老人，我和兒子都沉默了。那一瞬間，我想起了父親。三四年前，我也曾這樣推著父親沿著街邊緩緩散步。看看老人我不由得對兒子感嘆：“再過幾個月你爺爺去世該五年了，時間真快啊。”“是啊，爺爺去世的時候我剛上七年級，開學沒幾天。”沒想到兒子也記得這麼清楚。也難怪，從小，爺爺抱他看他十年如一日，爺爺待他最親，他也跟爺爺感情深厚。下午回到家，樓上鄰居要借用我的陽臺安裝空調。盛情之下，我和兒子參觀了鄰居的家。回來兒子問：“他們家客廳有臺階，我們家怎麼沒有？"一句話又讓我想起了父親。幾年前買房的時候，爸爸已經癱瘓在床了，特意沒有給客廳起臺階，想著在家裡扶爸爸走路方便，輪椅也可以從臥室推到客廳。哪成想，房子還沒裝修好，爸爸就再發腦梗去世了。那時候天真的以為，老爸只是癱瘓，能吃能喝會陪我們很多年。心裡已經做好了伺候爸爸八年十年甚至更長時間的打算。可是，就在那個毫無徵兆的清晨，老爸再也沒有醒過來。其實，老爸臥床後期，因為全腦梗塞腦組織大面積萎縮，已經出現了痴呆的症狀，他會鬧情緒會發脾氣會毫不講理。偶爾，我們做兒女的也會生氣也會不耐煩。生氣之後又拿老爸毫無辦法心疼的不得了，很多次我摩挲著老爸攣縮的右手，痛惜不已。可是，即使那樣的日子也沒有太久。現在想來，只要老爸還在，他生氣他發脾氣他不講道理我都願意，只要他能躺在床上看著兒女門在他身邊穿梭忙碌。
有一件小事，我至今記憶猶新，老媽也記得特別清楚，跟我和兒子嘮叨過好幾次。那時候，爸爸身體還很好。農曆三月十六，爸爸生日，全家人開車去爬娘娘山。走到焦村，有個私人加油站爆炸，民警封了路處理現場。我們就在路邊等。兒子好動，車上車下來回躥騰。一不小心，碰傷了頭，哇哇大哭。老爸又心疼又生氣嚷嚷道：”看你還鬧！”看到兒子頭上的大包，我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衝著爸爸大喊：“孩子都疼死了，你還說他。”老爸突然沉默了，再也沒有說話。很小的一件事，過後我就忘記了。不記得過了半年還是一年，老媽跟我念叨：“那一次孩子碰了頭，你爸說孩子，你心疼的`不得了，衝你爸直嚷嚷。”爸爸去世以後，有一次不知怎麼的，媽媽跟我兒子又提起此事，說：你小時候調皮，碰了頭，你爺爺嚷你，你媽媽衝你爺爺直喊：“孩子都疼死了，你還說他。”以前你媽媽從來沒有對你爺爺發過脾氣。兒子似懂非懂的聽著，我卻突然懂了。那件我不以為然的小事我早忘記了，卻在爸爸媽媽心裡永遠地烙下了印記。爸爸從來沒有跟我提及過，可是直到現在現在我才能深切體會爸爸當時的心情。失望？後悔？又或者難以描述。媽媽也從來沒有責怪過我，只是偶爾會提起那件小事。他們對我的愛，對我兒子的愛，我對兒子的愛，互相交織層層疊疊。我想，當時我衝爸爸那一喊爸爸媽媽心裡一定很難受，但是，他們沒有責怪我，一個字也沒有。父母對子女的愛，永遠是那麼無私那麼包容。時至今日，我才體會爸爸當時的傷心難過。一切卻都已成往事，我卻連對爸爸說一句對不起的機會都沒有。
一天中午，哥哥說家裡回來個小狗，好像是爸爸以前養的那隻。家裡沒人，小狗就蹲在後門口。哥哥回來開門，它就直直地盯著哥哥。進了家門，狗狗每個屋都轉了一圈，一切很熟悉的樣子。五年了，真的是爸爸養的咪咪回來了嗎，我們都不敢相信。可是它跟我們每個人都是那麼熟悉。它的眼睛它背上的一片黃毛肚子上的斑點花紋，我們都是那樣熟悉。非明就是咪咪回家了。它直立起來，撲到我身上，任由我拉著它的兩隻前爪，搖著它的腦袋。幾年前，老爸住院，它也生病了，奄奄一息。記得我給它打了兩隻青黴素，它居然奇蹟般活過來了。後來我們去醫院，它就一路前行，跑進爸爸的病房。再後來，它在草坪上丟了。聽鄰居說是被過路的給抱走了。五年後的父親節，它回來了。全家人像接待流浪的親人一樣，抱著它，給它剪去全身髒乎乎粘成塊兒的長毛，給它洗澡，吹風，晒太陽，喂火腿......以前老媽最不喜歡狗，這次也欣喜地接納了它。只是老爸再也看不見他的狗狗了。算起來，以前的小狗咪咪現在也已經六七歲了，安靜了許多膽小了許多。剛抱回家那會兒，爸爸出門鍛鍊接我兒子放學，它就一路小跑，在爸爸的腳步裡撒著歡。
時過境遷光陰不再，狗狗丟了五年回來了，爸爸丟了五年卻再也回不來了。生活總在磕磕碰碰分分離離中前行，有些事有些人，終成記憶，只能回憶。唯有珍惜眼前人珍惜每一天，且行且珍惜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