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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唱晚寄哀愁 -經典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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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念西風訴淒涼,

秋風唱晚寄哀愁 -經典散文

夢裡音容斷愁腸。

懷父唯有淚千行,

青燈孤影哭靈堂。

我父親撒手人寰,已有六個春夏秋冬。今逢叔父六十花甲賀宴,再次跪在父親的遺像前,抬頭是念,低頭是淚。

我父來到這個人世三歲時,我爺爺三十二歲突發急病離開人世。我奶奶,帶著我父親輾轉東南西北,以乞討為生。後來才找到老實巴交的後任的爺爺。

我後任爺爺對我父親不薄,處處關心照顧我父親。為我父搭起一間土坯房

使我父親順利地跟我母親成家,生男育女。我父親生性豪爽,直性子,說話辦事,說一不二。但他說話象打雷。他跟兒子說不到三句話,就瞪眼睛,怪嚇人。院子不少人取他歪名叫黑包公。我覺得也不為太過,也很合適和形象。我記得有一年某戲劇團到處想找黑包公模特,不知是誰推薦我父親,經過化妝和修飾,當我父親出現在舞臺上時,全場歡聲雷動,掌聲經久不息,好逼真呀!

我父親不善酗酒,不愛打牌,不愛家務活。但挺喜歡幹體力活,二十四小時滾打田裡地頭是他的特點。他不善跟人交際溝通,跟家人也無話可說。我們父子沒什麼感情可言。我沒忘記那時我讀國小三年級,學校老師送來期末考試通知單,他接過一看各門功課都不及格,將通知單撕得粉碎,朝我臉狠狠兩巴掌,當時我眼冒金星嘴角流血。我母親非常心痛,跟我父親大吵大鬧。從此我定性我父親是冷血動物,不懂感情二字。

我心目中父親是供人觀賞的人體模特,是棟雕像。我嫌他不會說話,所以不想接近他。有事無事只跟母親溝通商量,從不徵求父親的意見……一次天剛擦黑,正是農村掌燈用晚餐時分,我弟弟在河裡抓回泥鰍和螃蟹,母親放了不少辣椒,生薑,大祘,香氣四溢。這是我們當時難得的美餐,吃一口著實味道不錯,我趕緊盛碗飯準備美美大飽口福。我的妹妹,弟弟,我和母親都圍在桌前,父親下地勞動難得跟我們一起吃飯。正當我們吃得津津有味。我頓覺胃部不適有點隱隱作痛,我想撐著把飯吃完

接著由疼痛變成絞痛。霎時,我們一家人都吃不下飯一陣慌亂,母親急得團團直轉,找鄰居及關係要好叔叔伯伯幫忙送醫院。有不在,有很忙的。此時父親正好收工回來放下手中農具,見我嘴脣發紫聲音變啞,臉色十分難看,不由分說地揹著我趕緊就跑。此刻,天已完全漆黑,伸手不見五指。還下著毛毛細雨。

他畢竟年紀大了體力不支,當時我正好二十歲出頭體重不少於一百二十斤。父親藉著閃電的光步行,天上每閃一下,父親揹著我才向前移一步。不知摔倒多少次爬起來又揹著我走。我由於出血過多處於昏迷狀態,不省人事。父子倆行至離醫院還差一公里,天空突然雷聲轟隆,接著大雨傾盆,我父親迅速脫衣罩在我頭上,脫掉長褲為我套上。父親的臉掛蓋的,水,汗,血。手腳全是傷口,全身青一塊,紫一塊。父親扶著我經醫生檢查建議馬上手術。

醫生說:“救人爭分搶秒,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我父親當時嚇懵了,癱坐在地上起不來。“急也沒用,怎麼打算,你兒子這個樣子太危險了”醫生的話才讓他慢慢回過神來,他只得摸著黑往回趕,挨家挨戶左鄰右舍借,親戚朋友借,湊足手術費火急火燎又往醫院趕。到醫院後醫生告訴父親病人出血過多必須進行輸血處理才能手術,萬分火急。我父親又傻眼了。醫院無庫存血。找人輸血又來不及,父親急得跪在醫生面前使勁磕頭:“醫生,求求你,救救我兒子,”他的頭磕了大包。醫生無奈只是痴痴凝視我父親,我父親心生一計,自已輸血才是唯一選擇。否則,來不及了。醫生望著父親猶豫好久,因為父親年令大了不適合抽血。

但在關鍵時刻,緊要關頭,爭分搶秒只好出此下策。在輸血的過程中我父當時就暈過去了。清醒過來的第一句話:我的兒子怎麼樣……。多虧父親 ,我順利地通過手術闖過生命的難關,可幾天不見父親來看我。後來才知道父親也躺在隔壁的病房裡。到了第四天,父親,頭上,手上,腳上,都扎著紗布。他從門口爬進來,艱難地坐在床沿旁,顫顫的手摸著我的臉和手,老淚橫流。“兒子,痛不痛,肚子餓不餓。”此時,我覺得口乾舌燥,作了個要喝水的手勢。

他心領神會,沿著牆壁在各病房找來水餵我。幾天來他靜靜地坐在我的床邊,兩眼只是痴痴地望著我一眨不眨。病房裡顯得很安靜。水輸完了又急忙去找護士。一連幾天父親守著我不離半步,不敢眨眼,不敢睡覺,累了偶爾打打盹。到第六天,醫生建議我喝點粥水,我父親持著柺杖到食堂買稀粥一口一口地餵我。聽護士說我父親在食堂排隊一連暈倒好幾次,在途中摔了好幾跤。

一個月後父子倆雙雙出院,我父親在院子裡買來雞蛋.母雞吩囑母親燉煮為我補身子。他自已不願意吃只躲在旁邊吃米飯,我母親看不過去夾了一塊雞肉放在他碗裡,他不願意吃,說吃不下,結果退回來了。

後來我身體恢復了,父親也強多了,父親恢復常態,仍然一如既往地頂著太陽月亮在田頭地裡幹活,顧不上休息,口裡含著飯往地裡趕。從不跟大家一起玩,從不賭賻,從不打牌抽菸……時光不盡人意呀,一晃又是幾年過去。

這一年是個多雨之秋,又是多愁之秋。我父親突然病倒,對我家簡直是五雷轟頂,天要塌下來。我們一家人 象炸開了鍋,急得象熱鍋上的螞蟻團團打轉。輾轉各大小醫院,我們不想要的,不想看到的還是發生了。父親過世時還只有六十五歲,我們一家人悲痛萬分,母親,妹妹哭天喊地,抱成一團。

二十天前我答應他去長沙的嶽麓山,北京的頤和園。想不到他的願望都化為烏有,一團青煙。他還想西北坡的'大棗,新疆的哈蜜瓜。可是他等不到這一天。在清洗父親的遺體時,發現大腿變形,左手彎曲。我問母親是怎麼回事時,母親告訴我,是我進行胃部手術那一年落下的後遺症。當時我躺在病床,家裡沒錢無暇顧及他了,錯過治療時機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這一切我全然不知,我羞愧萬分。此刻,我跪在父親的靈前,悲痛欲絕,回憶父親生前的點滴和過往,我一次又一次地暈過去了。遲來的懺悔,遲來的淚水,永遠是遺憾。要是有下輩子,再做我父親的兒子,好好地孝敬我父親。

此時我起身離開我父親的遺像,習習的晚風帶著寒涼輕拂我老屋門前的苦楝樹。我一步一滴淚,步步淚千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