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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析唐宋詩詞的異文現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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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古典文化博大精深,沿傳至今,異文現象就漸漸浮現出來,而不同表達或者不同字詞的形式,又從另一個側面反映了我國文字表意的博大以及意境的深遠,異文現象也可以算作是我國古典文學中的一大亮點,其研究意義深遠又趣味無窮。

淺析唐宋詩詞的異文現象

什麼是異文現象:異文既是文字學的術語,又是版本學、校勘學的術語。作為前者,它與“正字”相對而言,是通假字和異體字的統稱;作為後者,它既是指同一書的不同版本之間,某書的某章節、某句與他處所引該章節、該句之間,在本應相同的字句上出現差異這樣的一種現象,也是指差異的各方。嚴格地說,異文應是指偏離著作原貌的一方,而保留著作原貌的一方應稱作“正文”。但在實際運用中,沒有出現“正文”的說法,相異的各方都叫異文,甲是乙的異文;同時,乙是甲的異文。本文所要論述和探討的就是這種意義上的異文。

出現異文現象的原因:

1,作者的前後修改和流行版本的不一致。

典型例子就是:敦誠的《挽曹雪芹》:

四十年華付杳冥,哀旌一片阿誰銘?孤兒渺漠魂應逐,新婦飄零目豈暝。牛鬼遺文悲李賀,鹿車荷鍤葬劉伶。故人唯有青衫淚,絮酒生芻上舊坰。(《四鬆堂集》付刻底本,北京大學藏;《四鬆堂詩鈔》抄本,中國科學院文學研究所藏)

四十蕭然太瘦生,曉風昨日拂銘旌。腸回故壠孤兒泣,淚進荒天寡婦聲。牛鬼遺文悲李賀,鹿車荷鍤葬劉伶。故人慾有生芻吊,何處招魂賦楚蘅?(《鷦鷯庵雜詩》抄本,張次溪舊藏),這種情況多半由作者自身造成,因前後修改造成了版本的不一致。這種異文現象的不同版本之間往往差距比較大。

2,由於原文脫漏,後人添補而造成的異文

據歐陽修《六一詩話》載:“陳公時偶得杜集舊本,文多脫誤,至《送蔡都尉詩》雲:‘身輕一鳥’,其下脫一字。陳公因與數客各用一字補之,或雲‘疾’,或雲‘落’,或雲‘起’,或雲‘下’,莫能定。其後得一善本,乃是‘身輕一鳥過’。陳公歎服,以為雖一字,諸君亦不能到也。”這有幸找到了善本、古書上又有所記載的例子;至於那些沒有找到善本,古書上又沒有記載的大量的殘本上的詩句,也許就象陳公一樣,由書籍的擁有者或觀賞者,根據上下文添補上了一個自認為最好、最得體、最接近作者原意的字句,當初只是猜測、只求完整,然而就此儲存下來,時代久遠,無法考證,被人誤認為原文,遂成異文的又一來源。這其中當然也包括後人由於沒有細尋詩意以致妄改與想當然的增補。這類異文現象是由於客觀原因所造成的,造成了後人對其有相當大的杜撰發揮空間,究竟其版本誰更為貼切,現在也已無從考證,只能說是見仁見智、各抒己見了,這些當然與我國文字的多意多情所致。

3,由於原來文字與流行後的文字不同所致。李清照《醉花陰》首句:“薄霧濃雲愁永晝”,“雲”字一作“雰”。《詞品》卷一:“中山王《文木賦》:‘奔雷屯雲,薄霧濃雰。’皆形容木之文理也。杜詩:‘屯雲對古城’,實用其語。李易安《九日》詞:‘薄霧濃雰愁永晝’,今俗本改‘雰’作‘雲’。”《花草蒙拾》:“此‘雰’字辨證獨妙。”明、清各本多據楊慎、王士禛兩大名家的意見作“雰”。現代名家先輩王仲聞先生在《李清照集校注》中又說“作詞極少引用古書上罕見之字,楊慎之說殊為穿鑿。王士禛賞之,非也。”拙見以為,易安居士才學並富,兼有“鬥茶”之癖,下筆縱恣,經常有熟得順溜的古詩文漾出於當代口語之間。

再如“樂遊原”,“樂遊原”原作為“樂遊苑”,相傳為北漢漢宣帝所建的一處廟苑,本作“樂遊苑”,後來逐漸延邊,“原”字就漸漸取代了“苑”而作“樂遊原”,現在流行的宋詞的詞牌名就是“樂遊原”,晚唐玉谿詩人寫道是:“萬樹鳴蟬隔斷虹,樂遊原上有西風,羲和自趁虞泉〔淵〕宿,不放斜陽更向東!”,最著名的還有李商隱的《樂遊原》:“向晚意不適,驅車登古原;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人們大多瞭解的也是“樂遊原”了,這種異文現象就是由於人們的傳閱和流傳習慣中漸漸改變和演變出的,跟原本其實有諸多聯絡,只是區域性差異而已。

4,由於內容的猜測不定,而造成的不確定性。如晚唐詩人李商隱的著名詩歌“夜雨寄北”,就有“夜雨寄內”一說,《萬首唐人絕句》題作《夜雨寄內》,“內”就是“內人”—妻子:現傳李詩各本題作《夜雨寄北》,“北”就是北方的人,可以指妻子,也可以指朋友。有人經過考證,認為它作於作者的妻子王氏去世之後,因而不是“寄內”詩,而是寫贈長安友人的。但從詩的內容看,按“寄內”理解,似乎更確切一些。究竟是“”還是“”,現在夜著實無法考證,只有各抒己見,見仁見智了。3和4的情況其實多屬於字形、字音相近相似而引起的異文現象,異文之間存在著字形或者字音的細微聯絡,但是可以看到,由於中國文字的博大精深,這些細微的差別之中其實蘊藏著很大的理解的不同,一字之差有時候會帶來一文之差的'後果。

5,由於後人的思想情感所致,這種異文明顯帶有後人奮筆臆改的痕跡。如王昌齡的《從軍行》:“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俗本作“不破樓蘭誓不還”,一字之差,迥非唐人口吻矣,完全是後人站在歷史環境中杜撰出來的。然孰是孰非,孰好孰差,只有讀者自己去體會了。

6,作者的避諱引起的不一致。這個理由很能夠理解,中國是個封建主義國家,當時的文人在進行創作的過程中要避免寫長輩特別是皇帝的名號等,這類現象在古代中國極為常見,這種封建主義的暗風嚴重影響了文學的正常發展,但同時也是異文現象出現的一個環境。如李商隱《隋宮》“紫泉宮殿鎖煙霞”“泉”本應作“淵”,避唐高祖李淵名諱改。如果不懂這層淵源,很是讓人費解。

研究異文現象的意義、價值及文學意味:異文現象的出現或多或少的給我們提供了一個對中國古文字和古文化的多層面探究和理解的平臺,異文之間的聯絡和細微差距又是研究文學意味和審美價值的很好借鑑。

如著名詩人賈島的《題李凝幽居》中的兩句就是典型:“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詩人曾經因為推演“推”還是“敲”而煞費苦心,“推”與“敲”一字之差卻能牽動整個詩的高度感,“敲”字不僅從動作上而且從動態的聲音中給人一種練字的美感,而“推”就不具有聲感,可見詩人練字如此講究,不僅給後世人留下了一首好詩,而且留下了文學創作的認真態度和講究。

再如宋代詩人王安石的詩歌:“春風又綠江南岸”(《泊船瓜州》)一句,其中的“綠”字,王安石其先也曾考慮為“過”、“人”、“滿”、“到”等字,後經反覆修改認真選擇,覺得“綠”字最為形象生動,最終敲定了“綠”字,“綠”字可謂是從動態上、感觀上和審美上都達到了一定的高度,其字本為形容詞,這裡活用為動詞,而且又兼顧了動作和顏色兩個層面,也被後世人認為是練字的典範。

還又些異文現象的出現可謂就是見仁見智了,如宋詞人蘇東坡的《念奴嬌?赤壁懷古》就又兩種流行版本。我們大多數接觸到的是“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但另外卻還又個版本:“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崩雲,驚濤裂岸,捲起千堆雪。”這兩個版本可謂就是見仁見智,各有感覺了。但就我個人而言我更喜歡後者,因為“崩雲”、“裂岸”比“穿空”、“拍岸”顯得更有爆破力,更有一種大氣派、大氣勢,而且從朗讀和音韻上來說,也更顯得和諧和鏗鏘。

還有就是上文介紹的李商隱的《夜雨寄北》,是“寄北”還是“寄內”就屬於文字的不同引發的意義的不同,兩個字的不同帶來的是兩個不同意義的體現,古人已去,究竟其字為何,也難以定論,所以只能從某些文獻或者從作者的當時情況去作推測了。

像“樂遊苑”演變成“樂遊原”純粹就是世人習慣愛好所致,容易理解,沒有多少實在意義。

如某些因字形字音的通假而造成的異文現象,也比較容易考證和理解,通過通假關係應該很好確定本字。